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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日常花费太大,不久前,夫人忍着伤痛带着小姐、婢仆家奴等二十余人举家搬迁,一起护送老爷的灵柩要回故乡河南博陵去安葬,谁知路途遥远又兵荒马乱的,路上极不太平,加上夫人因伤心过度身子挺不住,因此半途停了下来,暂时借普救寺的梨花别院停柩休养一段时日。
「算是。」崔莺莺含糊其词地说。
她其实不是担心到了河南要如何度日,俗话说,烂船还有三分钉,崔家虽然落魄了,可崔老爷曾为一国之相,家底还是有的。
她烦的是,她根本不想照故事该有的发展嫁给张生!
她不想嫁给张生,不想跟张生白头偕老,偏偏她又不确定不照故事发展会怎样?
可恶,光是来到异世界就够烦的了,还可能要跟一个书呆子厮守终身,她都想拿把刀抹自己脖子了,死了都比嫁给张生强。
「算是?所以不是喽?小姐若不是在烦心咱们以后的日子,那么便是在烦恼表少爷的事吧?」说到这个,红娘也来气了。「老爷也真是的,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把小姐许给表少爷,当年又不知一个人长大后的品行如何,便那般定下娃娃亲也太随便了。」
崔莺莺再认同不过了,「这件事父亲确实甚是糊涂。」
红娘口中的表少爷姓郑名恒,是她母亲的侄子,一个不学无术又猥琐的纨裤子弟,十分庸碌,是个草包,终日就知道斗鸡走狗、眠花宿柳,但他父亲贵为礼部尚书,郑恒又是长子,能把她许配给门当户对的郑尚书家,双亲都认为这桩亲事好极了,没什么不妥,人品什么的,哪里会比家世重要?
原主对于这桩亲事自是百般不愿,可除了自怨命薄也只能听天由命,这时代的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以原主并不敢违抗。
「小姐!」红娘很惊讶的看着主子,她有没有听错?小姐性子向来绵软,她说是替小姐不值,却没想过小姐会附和。
崔莺莺看红娘吃惊的模样便知道自己的言谈又不合原主行止,连忙改口,「我是说,父亲也是爱护我才会一时糊涂了,将我许配给表哥,以为尚书府便是好归宿。」
红娘听了这才松了口气,「是这样没错,老爷爱女心切,犯糊涂也不奇怪。」
话锋一转,红娘又蹙眉道:「奴婢听说表少爷光是外室便有三个,这是多荒唐的事啊,这事夫人肯定是被蒙在鼓里,小姐若是去求求夫人,或许能有转圜余地,请夫人为小姐另觅佳婿。」
崔莺莺面色一冷,「母亲向来信重娘家人,对郑家百般维护,纵然表哥有千万不是,母亲也不会动摇,况且又是父亲生前许下的婚约,母亲更是不会违背。」
而且她才不想要什么佳婿,她只想要回去,回她的世界去!
「可难道小姐真要嫁给表少爷?」她光想到郑恒那嘴脸就浑身起疙瘩,更别说郑恒根本把青楼当家里后院在逛了。
崔莺莺叹了口气,她知道这身躯原主的命运,她不会嫁给郑恒,她会嫁给张生,但这并没有比较好,张生也只是个弱质书生,除了读书还是读书,她想念她的枪,她的伙伴,她在现代的日子……
思及此,她再度看向繁星点点的穹苍。
老天爷,看在我前世让那么多罪大恶极的坏人伏法的分上,您就不能让我回到现代吗?
要不,消除了我前生的记忆也好,这样我便能安分的做崔莺莺了,这样连孟婆汤都不给喝就把我送来古代算什么破事啊?
「姊—— 」一名少年走进后园子,「母亲让你快进屋去,说是让嬷嬷炖了银耳燕窝,还热着,让姊快去喝上一碗。」
崔莺莺看着她在古代的唯一手足—— 崔欢,小名欢郎,长得秀美异常,手指比她这个女人还修长白皙,一双凤眼温润深邃,整个人犹如深谷绽放的幽兰,不带半点尘埃,要不是梳着男子发式和穿着男子服饰,任何人都会把他错看为女子。
「知道了。」她不喜欢喝燕窝,黏糊糊的有些腻口,若是送到她房里,她都会让红娘替她喝。
崔欢传达完之后却是杵在那儿动也不动,一双明澈的双眸看着天际,他没说话,但似有无限烦忧。
「你跟母亲说了没有?」崔莺莺无法视而不见,崔欢的烦恼太明显了。
崔欢蹙着浓长秀眉,「尚未开口。」
崔莺莺道:「若是你真不想,就要快说,否则等亲事定下来可就推不掉了。」
因为崔老爷过世,若是不能在百日内成亲,就要守孝三年,而三年后她就是大龄姑娘了,是以,崔夫人已写信让人在长安的郑恒速速过来与他们会合,一同扶柩回博陵,待崔老爷下葬后便要让他们成亲。
基于同样的理由,崔欢如今勉强构得到可成亲的年纪,崔夫人想让他传宗接代生下孙儿,自是不想等三年,已经着人在寻亲事了。
可是崔欢不想成亲,她看出端倪那时便直接问了他,他也承认了并不想娶妻,理由是想考功名,可是在她看来,并非如此。
崔欢喜欢吟风弄月、弹琴吹奏、莳花弄草、下厨捏陶,何曾看他苦读过了?一个不曾抱着书卷的人,说要考功名也太过了。
她隐约觉得欢郎是不爱女人,他爱男人,可难以启齿。她来自现代,知道灵魂被禁锢在身躯里是多痛苦的事,让他娶妻生子,他根本克服不了,所以她鼓励他,让他向崔夫人坦白不愿娶妻,莫再为他寻亲事了。
「我知道……」崔欢咬着下唇。
崔莺莺实在看不下去了,她一拍崔欢的肩膀,「不如现在咱们一起去向母亲说个明白吧!」
这样婆婆妈妈的,真的是看了惹她心烦。若崔欢是她的手下,她早一脚踹过去了。
崔欢被拍得一个踉跄,神色慌乱地道:「姊这、不、不妥……还是……再、再过几日吧!」
崔莺莺一副要他保证的眼神和语气,「你说的可得作数,只能几日,不能再拖了。」
「嗯……」崔欢点点头,神色很是不安。
红娘在旁边犯嘀咕,「少爷不想成亲,小姐该好好规劝才是,怎可以鼓动少爷推拒亲事,夫人知道了准没完。」
崔莺莺扬眉,语气笃定道:「只要你不说,母亲就不会知道,若是母亲知道了,就是你说的。」
红娘很是气结,「奴婢口风紧得很,小姐自己才不要说溜嘴。」
小姐自从半年前不小心落湖后就性子大变,旁人或许不知,但身为贴身丫鬟的她可是感受很深,平时在人前还会维持大家闺秀的模样,一进闺房完全像是另一个人,还会抱着棉被在床上滚来滚去,她都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这还不打紧,小姐落湖醒来约末过了半个月,便开始嫌弃自己身上没肉,天天要她准备牛肉、生鸡蛋和白米饭,吃法还很诡异,把生鸡蛋打进米饭里,和牛肉拌在一块儿吃,又让人在跨院做了一个木架,四下无人便吊在那木架上一上一下的,说是为了强身健体,看得她瞠目结舌。
吃食的改变就不说了,性格上也变了很多,以前的小姐性格温柔、轻声细语,现在这些只有在人前才看得到,人后……甭提了,就如同适才一般,半句不让她。
亏得她红娘向来口齿伶俐、铁嘴钢牙,如今却老是在小姐面前落居下风,实在怀念落湖前的小姐啊,她打心里觉得一定是湖里有水怪,那水怪对小姐做了什么事,小姐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我要是说溜嘴,便换我叫你小姐。」崔莺莺发狠道。
「小姐自己说的。」
「是我自己说的,如何?」唉,她如今的娱乐也只剩与这红娘斗斗嘴了。
崔欢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姊姊、红娘姊姊,你们两个别吵了。」
崔欢虽然也觉得他姊姊这几个月的言行举止多了些男孩气,但在他不想成亲这一点上,姊姊站在他这边,换做以前的姊姊是绝不可能的,他也就觉得姊姊这改变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