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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物?”宇文琰挑眉。
慕容悠还真佩服他讲话可以都两个字解决,真是惜话如金啊。
“就是……这个。”
她由宽袖里取出画册来交给了他,等他接过去,不等他反应,她就一声“臣妾告退”,跑了。
她的直觉,如果她不跑,他肯定翻也不翻就丢还给她。
武英殿中,宇文琰瞪着那抹脚底抹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今天才对她减少的厌恶又加回来了,简直莫名其妙,无礼至极,他没让她退下,她竟然自己一溜烟的丢了东西就跑?这什么破东西?
他蹙着眉翻开那女人丢给他的东西,发现是本阳春至极的画册,似出自她的手笔,因为封面上大大的写着“隋雨蒙着”的几个大字。
这也拿得出手?他又厌恶了,想丢一边去,可是,封面上的人物吸引了他的线视,线条简单,但分明画的是他父皇。
他翻了起来。
画得……并不丑,只是有点古怪,故事一格一格的有连续性,看得出来是在画他和他父皇的父子日常。
问他为何知道?因为画里的两个主要人物都穿着龙袍,一个年长蓄短胡,一个年轻,面容肖似他本人,画里两个人一起看奏章,一起用膳,一起逛御花园,一起练箭,一起骑马打猎,甚至……一起洗澡?
洗澡?
他跟他父皇一起洗澡?这什么跟什么?太无礼了!这女人根本没教养,这样目无尊长的图也敢画?
他不知道慕容悠会这样画完全是参考她爹和她弟弟来着,她爹和她弟弟最喜欢一起洗澡了,常在浴间里打水仗,让她好生羡慕。
虽然画得可笑又有部分引起他的不悦,但神奇的却有些疗愈了他,他的胸口不再那么闷了,不再沉甸的难受,不再想去浪迹天涯。
第二日,他见到了她,脸色便好了一些,尤其见到她眼窝那圈乌青,眼底还布上了些血丝,饶是对她再没有好感也有些动容。
慕容悠感觉到了,虽然这一日又是折腾到月上树梢才礼毕,但当夜回了凤仪宫,她便灌了一大碗醒神汤药,再接再厉的画了一系列的太上皇仙界生活日志。
她不想打扰宇文琰,知道他纵然守丧也每日会去御书房批折子,便让小禄子交给尚德海,让尚德海把画册跟奏章放在一块儿,她是这么想的,皇上若折子批得累了,可以看看她的画换换心情。
尚德海接下这任务之时还十分错愕,让他把这本不伦不类的东西跟众臣的重要奏章放在一块儿?他会不会被皇上打出去啊?
可是一次两次,皇上并没有排斥看皇后画的东西,甚至有几次他还看到皇上嘴角微微扬高了,那分明是在笑,真是把他的下巴惊得都快掉了。
皇上会笑?
会真心的笑?
他打皇上在东宫就服侍皇上至今,皇上是会笑没错,但都是皮笑肉不笑的笑法,他从没看皇上真心的笑过。
尚德海吃惊,可慕容悠知道宇文琰会喜欢,因为她小时候也很期待看她娘画的小花仙界生活日志,看到小花在天上过得好,她也心满意足了,她想宇文琰此刻就是同样心情吧!
看了那么久的画,丧事告一段落后,这晚,宇文琰鬼使神差的来到凤仪宫。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但他就是来了。
见到皇上驾到,凤仪宫守门的太监宫女惶恐成一片,不能怪他们慌啊,谁叫皇上打从大婚那日走掉之后就再没光临过凤仪宫了,就在人人私下里都在传凤仪宫要成冷宫的这会儿,皇上来了——
宇文琰抬手制止了他们的通传,信步走进殿中。
“好像啊!”屏风后,一个叹为观止的声音。
“娘娘雕得好像啊!”另一个声音也差不多,十分崇拜。
“还想看什么?”他听得出来这是隋雨蒙的声音,他的眸光微微闪动。
几道隐讳的窃笑之后,有个声音大胆的说道:“娘娘,您雕皇上给奴婢们看。”
“皇上吗?”隋雨蒙尾音上扬,听似不置可否。
“可娘娘,雕皇上会不会太不敬啦?”一个宫女有些担心地问。
宇文琰点头,确实不敬。
隋雨蒙却道:“怎么会呢?皇上又不是神,跟咱们一样两只眼睛两条腿,自然雕得。”
一个宫女真心诚意的夸道:“娘娘真是见解不凡。”
宇文琰蹙起了眉,这算哪门子的见解不凡?皇宫里的宫女就这点素质?
“用什么雕好呢?”听隋雨蒙的声音似在思考。
宫女们开始出主意。
“甜瓜!”
“苹果!”
“水梨!”
“柑橘!”
“都是圆的。”隋雨蒙独排众议,指出了宫女们的盲点道:“皇上哪里是圆的?皇上是长的。”
“哈哈哈!”宫女们顿时笑成一团。
宇文琰却是半点都不觉得好笑。他是长的?长的?长的?
有个机灵的宫女道:“娘娘,那么用红萝卜可好?红萝卜可长了。”
不知为何,此话一出宫女们又笑得不可自抑,东倒西歪。
百鸟朝凤的六扇玉屏风后,坐在桌边的慕容悠豪气干云的一拍桌子。“好!就用红萝卜!”
宫女美宝立即从琉璃果盘里找出一根最长的红萝卜呈上给主子。“娘娘,红萝卜。”
慕容悠接过红萝卜,拿捏着大小,顺口品头论足了一番,“这根挺好,确实像皇上那么长。”
几个比较年长的宫女掩着嘴笑不可抑,屏风后的宇文琰满脸黑线,随侍在侧的尚德海则流了一背冷汗。
这、这皇后娘娘跟凤仪宫里的宫女怎么都没个正经,皇上好不容易肯踏足凤仪宫,可不要拂袖走人才好。
他以为主子会走,可他猜错了,宇文琰就像钉在屏风后似的,竟然眉头紧锁着继续偷听屏风另一头的动静。
慕容悠跟一干宫女都没察觉屏风外有人,慕容悠聚精会神的雕刻着,过了半炷香的工夫,她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成品,微微一笑。“成了。”
“哇!”一致的惊叹声。
春景、绿意是里头唯一一没有发出惊叹声的。
她们虽然对慕容悠雕的一手好蔬果也十分讶异,但她们更多的是忧心。
她们家小姐哪会这些杂技了?这个慕容姑娘是巴不得把她是冒牌货的破绽捅到旁人眼前是吗?
不过说也奇怪,据说慕容姑娘自小在含笑山下的含笑村长大,是个道地的野丫头,但打从进了宫也不见她举止惊慌失措过,反倒像是过惯了宫里生活似的,让她们两人都啧啧称奇,难道这就是那些话本子里所说的“天生就是皇后命”?否则怎能将宫廷生活过得如此自在?
再说宇文琰。
屏风后,宇文琰的目光看不出情绪,但他冷不防地转进屏风里,尚德海忙跟上,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不要出大事才好。
众宫女原本围在桌边看主子展现果雕绝技,猝不及防地竟然见到了皇上本人,几个宫女揉了揉眼,真的是皇上!
天啊!皇上驾到!
这是什么事啊?她们慌忙弹开,想到的人又忙不迭地拜倒参见,忘了参见的慌忙跟进拜倒。
一时之间,“参见皇上”此起彼落,一个拜倒,一个起来,一个起来,一个又拜倒,整个杂乱无章像波浪似的,尚德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很想揉一揉,这凤仪宫实在没有纪律到了极点。
“皇上您来了。”慕容悠也起身见礼,她是有点意外,但倒是没有半点惶恐或惊慌。
画册在无意之间拉近了她和宇文琰的距离,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任何回应,但他没有退回给她,且小禄子还告诉她,尚公公说,皇上很喜欢看她画的图画,让她多画点。
神奇的,两人之间那道鸿沟不见了,此时再见,他神色之间原先一直存在的冷漠消失了,给她的感觉柔和了许多。
她娘说的,只要你真心诚意的对待一个人,对方必然会感受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