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琅无法不好笑：“拜托，进错屋有可能，但杀错人就未必吧？如果凶手是存心去杀人的，会连自己要下手的对象是谁都不确认清楚吗？”

俞皓天吐了一下舌头，“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们就随便听听吧。权当开拓一下思路嘛！”

俞皓天的信口开河，夏侯冶却听得有所触动地目光一闪。

“如果凶手并不是想杀赖雪枫，那么他的目标显然是另有其人。”

“谁呀？”

“那凶手要杀谁呀？”

“大队长你想到谁了？”

在大家七嘴八舌的提问中，夏侯冶缓缓地说：“有句话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刑警们大都是雄纠纠的武夫，对于这句文绉绉的话做不到秒懂。唯有夏琅第一时间理解了夏侯冶的意思，惊愕无比地睁大了眼睛。

“夏侯队长，你的意思是凶手想杀的可能是赖雪枫怀在肚子里的孩子吗？”

“是的。我们之前把赖雪枫作为受害人，所有侦查工作都围绕着这一中心重点展开，结果却是走进死胡同。既然此路不通，我认为我们很有必要换个思路，重点调查一下谁有可能不希望她生下这个孩子。因为在戚家人都以为这个孩子是戚美娜的亲骨肉的情况下，孩子出生后就会成为戚家家产的未来继承人。或许有人认为这触犯到他的利益，为了维护个人利益而铤而走险。”

一边说着，夏侯冶一边习惯性地转动着手中的钢笔。思路越清晰，钢笔在五指间的转动也就越流畅，语言也同样流畅地从唇齿间流出来。

“这个人应该是与戚家关系亲密的人，否则即使孩子生不出来也轮不到他捞好处。还有他应该跟戚美娜一起去过恒丰城见赖雪枫。所以赖雪枫会毫无戒心地把他放进屋——等一下，这个他应该是女字旁的她。因为戚美娜的身体不太好，日常生活中应该需要人经常陪护和照顾。这一人选当然是女性最好、最方便。如果我是她父母，我会首选一位合适的女性亲戚来帮忙。因为有份亲戚情份在，无论如何要比单纯的请外人看护要更靠谱。”

张扬被提醒了，俞皓天更是嘴快地抢着发言说：“对了，今天上午我和扬哥在医院找戚美娜谈话时，她身边就寸步不离地跟着一个自称是表姐的女人。跟大队长你猜的一模一样。”

“我猜对了是吧？很好，那接下来你们可以去找这位表姐谈一谈了。”

夏侯冶的新思路，为陷入死胡同中的案件打开了一扇新大门。

会议一结束，负责主办此案的张扬就马上再次带着俞皓天重返医院。这一回，他们要找的人不再是戚美娜或戚氏夫妇，而是那位一直在病房里尽陪护责任的表姐虞珊。

那时大概是下午四点半，虞珊的独生子戴天毅刚刚被戚家的专职司机从幼儿园接回来。她让司机直接把儿子接到医院，让他和自己一起陪着病床上的戚美娜。

戴天毅上个月刚满六岁，是个长相标致的小正太。尤其一双大眼睛眼神纯极了，那是孩童独有的纯净，成年人无论如何模仿不来。定定地看上谁一眼，谁就会觉得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这天，戴天毅穿着一件蓝格衬衫配吊带黑色长裤，衬衫扣得整整齐齐，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像位小小绅士，特别惹人喜爱。

走进病房后，戴天毅十分亲昵地叫着戚美娜“妈咪”，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满是担忧地看着她。

“妈咪，你怎么又生病了呀？什么时候会好哇？”

虞珊的母亲和戚美娜的母亲是姐妹，她们俩是表姐妹的关系。准确地说，戴天毅应该叫戚美娜表姨，但是她却让表外甥管自己叫“妈咪”。

虞珊是个命苦的女人。从小父亲就出意外身故了，少女时代母亲又因为车祸去世，结婚没几年丈夫又因为肝癌病逝。留下她独自一人抚养刚满周岁的儿子戴天毅。

一个单亲妈妈带着孩子在社会上讨生活不容易，幸好戚氏夫妇体谅外甥女的难处，平时比较照顾她，让她在装潢公司负责办公室的一些杂事。

几年前戚美娜查出患上癫痫病后，戚氏夫妇就让虞珊去当了女儿的专职陪护，薪水要比一般的陪护高出一倍。

陪护戚美娜的工作相对办公室的工作其实更轻松。因为虞珊每天没有具体事务，洗衣做饭的事有保姆负责，她只要负责陪着她就行了。

如果戚美娜不想出去就陪她在家里说话聊天追剧，如果她想出去就陪她外出逛街Shopping做SPA，相当于一位私人生活助理。

如果是一般普通人患上这个病，父母不会花钱请一位专职陪护人员寸步不离地跟着，那样经济上负担不起。

但是戚氏夫妇没有这种顾虑，为了自家宝贝女儿的安全，他们不在乎花这个钱。因为戚美娜的癫痫病大概每个月会发作一到两次，没有规律性可言。为了避免她外出时发病无人施救，他们必须要请一个人来看好她。虞珊在这方面自然是一个相当合适的人选。

虞珊做这份陪护工作做得甘之若饴，因为在戚家上班比在公司上班更方便她带孩子。在公司上班她不能把小孩带过去，但在戚家上班就没有问题。

戚美娜也很欢迎表姐带着小孩一起来陪自己，因为戴天毅这个表外甥实在长得太惹人喜爱了。尤其对于她这种一直没办法当妈妈的人，这么可爱的小正太讨喜值更是无穷大。

自己生不出孩子，表姐的儿子又这么讨人喜欢，戚美娜就忍不住把戴天毅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对待。她提出要认戴天毅做干儿子，还慎重其事地买了一套“长命百岁”的金锁金项圈作为认干亲的正式礼物。

正式认了干亲后，戚美娜就让戴天毅管自己叫“妈咪”。因为干妈这个词她觉得太土了！不爱听。而且“妈咪”这个叫法不但洋气，听起来还有种她就是亲妈的感觉。她超喜欢这种感觉。

此时此刻，戴天毅饱满真切担忧的声音，让戚美娜冰冷的心感到了一阵温暖。

丈夫葛进贤的无情背叛，让戚美娜伤透了心。尽管他今天下午特意赶来医院跪求原谅，可哪怕他跪断双腿都暖不回她的心了。

戚美娜无比坚决地让人把葛进贤赶出了病房，戚父还气咻咻地扇了他两个耳光，限他今天之内收拾东西彻底滚出戚家。

“我已经找了律师负责办理你和美娜离婚的事，你就等着收律师函和净身出户吧。”

葛进贤和戚美娜结婚时签过婚前协议的，戚家提供给夫妇俩的房子车子均属于女方的婚前财产。如果男方在婚姻期间出轨，将一无所有的净身出户。这意味着好不容易飞上枝头的凤凰男，将在离婚后被打回一穷二白的原形。

虽然离婚能够让葛进贤失去所有，但并不意味着戚美娜的心理创伤可以马上痊愈。她在病房里流了一天的泪，现在戴天毅来了，那个奶声奶气却充满关切的声音，终于让她露出了一线笑容。

一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摸着小男孩肉乎乎的圆脸蛋，戚美娜一边柔声说：“天毅你放心，妈咪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等妈咪好起来了，就带你去海洋公园玩，我们还去看海豚表演。好不好？”

戴天毅开心地拍着手掌，一边笑一边用力点头：“好，妈咪那你要快点好起来哦。”

张扬和俞皓天走进病房时，正好看到了戚美娜与戴天毅互动的温情一幕。

俞皓天嘴快地询问：“咦，戚女士，这个小男孩为什么叫你妈咪？”

“哦，他是我的干儿子。”

张扬马上看向一旁站着的虞珊问：“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你的儿子吧？”

回答这个问题时，虞珊满脸焕发着母性的光辉，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含笑点头。

“是啊，他是我儿子。”

张扬和俞皓天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目光中都是同样的笃定：没错了！这个女人一定就是我们一直在苦苦寻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