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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不甘(22)
作者:猪猪丁 阅读记录
周末过后学生如期返校上学, 可四班最后一排空了个位置。
一连三天,简寻都没露面,有班干部跟老师打听八卦, 传回来消息说是简寻因家事请假, 李天铭特批。
司遥出入教室,偶尔瞥见那空荡荡的位置,会想起那天简寻神色匆匆离开琴房时的模样。
他拎起书袋,动作迅速到没有任何犹豫。他没有解释,甚至没来得及跟司遥道别,礼物和没吃完的蛋糕留在桌上,屋里弥留一丝冷清。
他周一没来学校,她犹豫了大半天, 发去一条微信关心,石沉大海。
朋友圈快要被她翻烂了, 对面没有丝毫的动静。
夜晚的帮扶自然取消, 眼镜男跟张承宜转战其他位置, 周慕臣倒甘之如饴地坐到了她身边, 信誓旦旦拍胸脯,让她有什么问题尽管提。
司遥刚从大神门下出师, 自然没有周慕臣以为的那样殷切。
到了周四,司遥早读踏进教室,熟悉的位置依然空无一人, 桌面堆积了这几天下发的各科真题试卷和课后练习。
她小步经过,装作偶然撞见的模样,热心地替简寻收拾好, 逐一拍照,再利用自习课整理了这一周的学习重点, 分门别类列成了文档,跟随那些试卷一起送到了对话框那头。
简寻依然没有动静,甚至连句感谢也不曾来过。
直到这天晚修,司遥被语文老师喊去办公室议定优秀范文,李天铭和前桌老师的对话窸窸窣窣扑进她耳朵里。
“简寻他爸的事情还没处理好?”化学老师问。
“下午特地给他打了电话,看样子家庭比较复杂,说是明天下葬……眼看周五了,我就叫他不着急赶回来,趁周末两天抓紧时间复习,有什么不懂下周私下来办公室问。”
“可怜呐,家里也没个靠得住的亲戚帮衬,让他节哀吧。”
司遥瞪大了眼,一时失神。
原来那天傍晚,简寻在琴房接通的电话,是有人在宣告他父亲的死讯?
她的掌心不知何时微微沁出薄薄的汗,脸上一阵冷一阵热,所幸语文老师没留她太久,等到她迈着机械般的步子踏出办公室,屋外冷风不着意地扑上脸颊,她陡然惊醒。
她下意识掏出了手机,拐到走廊的尽头,胳膊抵着冰凉的围栏,迫不及待想要传递那份盛烈的关心。
【简寻,你还好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你尽管说……】
她犹豫了片刻,选了个温馨的拥抱发过去。
消息送出,渺无音信,往上是一长串的重点总结和习题图片,不知道他是否看见了消息,又或者,他忙到根本没办法分心。
那毕竟是他的父亲,至亲离世,而他只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高中生,离所谓的独当一面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可司遥好奇,化学老师为什么那样说呢?
他没有可以依靠的亲戚,那他的妈妈又去了哪里?难不成真跟周慕臣所讲的八卦那般,他妈妈抛弃家庭离开了他?
她怀揣着这份不解,独自在长廊吹了会儿冷风,握着寂静无声的手机伴随上课铃回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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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禺一直很偏僻,虽然近几年政府着力开发,修了高铁站,规划商业区,通地铁直抵CBD,还有不少名校央企进驻,可除了毗邻扬城市区的那一带稍显繁华,在蛛网的后沿是多不可数的落后地带。
南禺是扬城的郊区,简寻出生的小镇又在南禺的郊区,靠近某座水库,依山傍水,偶有城里人会驱车到此自驾游玩。
而简寻家中萦绕的流言却并不似昳丽的风景。
在无人知晓他过去的扬城二中,同学老师惊叹他的聪明,无论亲疏,大多人都保持着克制的友善,鲜少散布恶意。
而在南禺,他却是个几度接近休学,辗转被历任班主任力保在校就读的那个奇怪的贫困生。
简寻约莫记得,在他父亲简烨伟还没出事前,家里的条件还算过得去。
简烨伟以前在工程队出工,因他为人老实,又听话肯干不在报酬上斤斤计较,包工头有活儿总会喊上他。
母亲冯婉萍虽然不工作,可也学着照顾孩子老公,一家三口日子过得有盼头。
到后来,冯婉萍结识了从市里回流小镇的某个老相识,通过那人天花乱坠的吹嘘,间接接触到外面的花花世界,也开始艳羡那光鲜生活。
她开始学着烫头打扮,时不时外出逛街,紧跟着,逐渐跟一帮不入流的女人相邀开台打麻将,牌瘾犯起来可以几天不见人影。
她时常熬个通宵,顶着青乌的眼圈回家倒头就睡,妆发凌乱不管不顾,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何况兼顾家庭。
冯婉萍心大到任由半大孩子独自在家,彼时简寻才刚念幼儿班,放学回来守着空无一人的小家,磕磕巴巴地说饿,最后在家哭得累倒过去,再被饿醒,继续哇哇大哭,可没人听见孩子的哀愁。
简烨伟收工时间不定,本想着劳累一天回家能吃顿热饭热菜,可偶尔只见儿子有气无力地睡在沙发上,心底冒起火气,一脚把孩子踢醒让他去街口买快餐。
久而久之,夫妻两人开始无休止地争吵。
或许是受了牌搭子挑唆,冯婉萍自认凭她的姿色,当初一时冲动嫁给无父无母的简烨伟吃了大亏。
她恨自己猪油蒙了心,见他人模人样,性格老实还有份养家的手艺,稀里糊涂嫁给他,婚后同年就生下了简寻,什么逍遥日子都没有过。
她后悔了,痛恨年轻时被婚姻欺骗,她现在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为什么要在家当老妈子?
就这样吵了几年不消停,日子凑合过,直到有一次吵得太凶,简烨伟把脸憋得通红,难得说了句狠话让她滚。
冯婉萍哪受过这老实人的气,当即提了行李踏出家门,从此再没回来。
年幼的简寻瑟缩在墙角,不明白原本尚算温馨的三口之家,怎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冯婉萍走后,简烨伟开始酗酒,喝得醉意熏天囫囵睡几个小时就去上工,在工地屡屡出错,自然被工头踢来喝去,多年来从各方积攒的窝囊怨气无处发泄,最后由瘦不伶仃的简寻承受来自失败者的滔天怒意。
简寻生得像冯婉萍,小小年纪眉目清俊,已展露出了出挑的颜色。简烨伟越看他越嫌弃,动起手来拳打脚踢,有时候抄家伙,打断了无数把衣架,简寻再痛也不吭声,否则会更加激怒简烨伟。
无能的失败者在孩子身上尝到了掌权的滋味,从此变本加厉。
简烨伟怨他留不住冯婉萍,骂他大概是野种,诅咒他怎么不去死,摔碎了啤酒瓶,举着极其锋利的锋刃,贴近简寻的脖子,威胁说明天就去给他办退学,扔到工地任他自生自灭,早早出社会别再当家里的拖油瓶。
简寻恶狠狠地紧咬牙关,大气不敢出。
再逐渐,男孩蜕变成一米八几的个头,身体发育,骨骼舒展开来,肌肉逐渐装填进羸弱的身躯,他的气势已能压过因长期抽烟酗酒而愈加虚弱的男人。
直到有一次,他忍无可忍,扬手扣住了简烨伟的拳头,拧着他无力的手腕,将这位“父亲”推得撞倒餐桌。
叮呤当啷好一阵动静,饭菜酒肉洒了一地,少年神色桀骜冷厉,狠狠盯着这不称职的监护人,往地上虚唾了一口。
身形佝偻的中年男人呆愣愣地看着简寻,之后,他没再挨过打。
简寻升上初三那年,冯婉萍奇迹般地重新回到小镇。
她打扮得异常时髦,像那个年代香港画报里走出来的摩登女郎。烫了卷发,扑粉描眉,嘴上红艳艳抹着靓丽的口红。
她说在外面漂泊多年,无依无靠,才知道踏踏实实的日子可遇不可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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