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沉佩璿笑著,「你几岁啊!还在计较这种事。」
她走到一旁的柜子想要拿份文件,就在此时,她发现严士扬也有动作──那个男人竟然走到她的办公椅前,蹲下身子,不知在做什麼。
然后他站起身,开始动手处理她的灯──他转出了旧的灯管,接著走出办公室,不知去找谁,回来时手裡拿著另一个灯管,回到书桌前,将新的灯管装回去。
沉佩璿从头到尾看著,不解他干嘛做这些事?先是椅子,后来又是灯,椅子她刚刚才坐过,旧的灯管也会发光,都没坏,「你到底是在做什麼?」
「把椅子的高度调低一点,这样阅卷时就不用弯腰,自然就不会腰痛;妳原来灯的灯管太亮了,光线照在纸面上会反光,这样反而会让妳看起东西很模糊,眼睛会更痠涩。」他不疾不徐的说。
沉佩璿很是讶异,但因為他贴心的举动,心裡还是有点暖。「你怎麼知道我腰痛,眼睛不舒服?」
「妳站起身时手扶著腰,还皱著眉头,然后妳揉眼睛,眼睛甚至有点睁不开。」
「观察得真入微,不愧是检察官。」
「那当然。」他坦然接受讚美。
沉佩璿摇头,这果然就是严士扬──正常人听到讚美,应该都会说不敢当,只有他会大大方方的说声「那当然」。
沉佩璿走回座位坐下,摆出阅读的姿势,发现真的比原来的姿势改进很多,她可以坐直,不再需要弯腰;甚至连灯的光线都柔和许多,照映在白纸上不会反射刺眼光线。「谢谢。」
她知道自己不够自然,心裡明明很感动,却只能说出谢谢;事实上,她是真的很感动,更没想到他会有这麼贴心的举动,会有这麼细腻的观察。
「為什麼会过来?」她问著。
第二章
检察官与法官间不应有不正当的往来,他应该很清楚,虽然他们知道,两个都是嫉恶如仇的人,不可能有什麼不正当的往来。
严士扬有点不知所措,他已卸下一早出庭时穿著的检察官服制,换上了自己的西装外套。
此时,他伸手摸了摸外套内侧口袋裡的东西,却不知该如何开口。「那个惯窃的案子判了六年半很合情理,只是為什麼要再判强制工作三年?」话一说完,严士扬在心裡骂了自己一顿,干嘛谈公事啊?
沉佩璿笑著,心想,要谈公事,那就来啊!「这种惯窃,你把他关再多年都没意义,更何况窃盗犯能关几年?关出来后他照样偷;所以我决定叫他去强制工作三年,让他学习什麼是自立更生。这样的回答可以吗?检察官?」
严士扬搔搔头,「可以!可以!」这才不是他要问的。
他没有要问什麼,相反的,他只是想邀她……
沉佩璿难得见他这副无话可说的模样,跟他在讯问嫌犯时那副狠劲大相逕庭,心裡不禁窃笑。
但她知道,他心裡一定有事,一定有别的话要说,只是她不动声色,就等他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那个……那个……」
「那个案子吗?」拿起卷宗,心裡都快笑出来,「已经分案了,现在到了本庭;不过你什麼都不要说,别影响我的心证,我会再研究。」
「妳是说那个抢夺案吗?」严士扬也认真起来。
「你今天起诉的案子,抢夺案,还请求法院从轻量刑?不是吗?」
严士扬也很关切那个案子,「那妳……」
「我说过了,你来找我基本上没有关係,但是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要让自己落人口实。」
严士扬嘆息,「我知道,但是那个案子……还是拜託妳多研究一下。」
沉佩璿很讶异,「我一定会,因為我真的太讶异了,到底是什麼案件让你愿意帮被告求情。」
他嘆息,「妳看了就知道。」
沉佩璿将卷宗放下,「我尽快看,这几天就可以开庭,别担心。」
话毕,两人又是一阵无语。沉佩璿终於受不了了,「士扬,你来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麼事?」
「你怎麼可能会来跟我讨论案情?你明知道我是法官,你是检察官,為了不让被告抗议,你是不可能私底下找我讨论工作上的事。所以,老实说,你到底有什麼事?」
知道骗不过她,更知道是自己这番怪异的表现让他骗不过她,严士扬只能嘆息,「我想……请妳去吃个饭。」
「吃饭?」沉佩璿又笑了,「吃饭有什麼不好说的?」
「那妳愿意吗?」
「走啊!现在刚好五点半,要吃就走啊!」她落落大方,一点都不彆扭。
他笑了,没被拒绝,他开心得很。
事实上,她倒是很能掌握这个男人的个性──他是个大剌剌的人,他能开口已是很难得,她可不能再拿乔,不然她如果很扭,让他下不了台,谁知道他会有什麼反应。
她走到门口,他就在身后护著。就在此时,她一回头,「等一下,我拿一下外套。」
「我帮妳拿。」
看著他冲回办公桌前,勾起了她掛在椅背上的外套,回到她身边,将外套递给她;她接过,脸上始终掛著灿烂的笑容。
出了门,竟然发现李嘉蓉还在门外,好像是在偷听似的;一看见两人,李嘉蓉立刻先声夺人,说了一连串,然后转头跑掉。「小璿、检座,真巧,又碰到你们了……我老公来了,我先走了。」
沉佩璿笑著,这个学姊真是的;她跟著严士扬一起走,準备走到地院的员工餐厅用餐。
他们都很忙,不可能跑太远,况且只是一顿饭,就在员工餐厅吃就好,干嘛出去花大钱?
两人一起走过走廊,两人的职员看到,纷纷向他们点头问好,他们也一一回礼;只是所有人的眼神都很讶异的看著眼前这对男女。
偶尔,还可以听见……
「沉法官跟严检座耶!」
「他们在一起吗?」
「不会吧!前几天不是还听说两人当庭互槓……」
他们懒得去理会别人的言语,只是这样并肩走著,两人一句话也不说。或许是不知该说什麼,真是奇怪,明明认识这麼多年,这一刻却反而害羞起来,再也不能像学生时代那样坦然,那样……诚实的面对自己。
到了员工餐厅,当然能吃的就是简餐,别想有什麼美食,不过在这裡工作的人,大概也没有美国时间去享用所谓的美食;半小时内能吃完,就是多為自己争取到半小时的工作时间。
从点餐到上菜,不过才十多分鐘,不过不知怎的,平常说话大声的严士扬竟然不说话,安静得很,这让沉佩璿很不习惯。
「什麼时候结束试署?」
他惊醒,抬头看向她,「什麼?」
「我问,你什麼时候结束试署?」
「哦!下个月将书类送审,应该就会过了。」
沉佩璿点头,「恭喜你了!」熬了这麼多年,终於从候补、试署,熬成了实任检察官,转眼间已经过了六年。
这六年,他们就这样一个在地院、一个在地检署,走著自己人生的路,朝自己的目标迈进。
她早先一步成為实任法官,成就与贡献却不一定赢他,最重要的是,士扬有一颗不随环境动摇,肯拚的心;不像她,才刚满三十岁,人就好像老了一样。
「唉!有没有变实任对我没有影响,该办的案子我还是会办。」
「所以该对嫌犯大小声,你还是会继续大小声;该跟法官呛声的,你也不会退缩,对不对?」
「拜託!」严士扬很不服,「我天生嗓门大,妳又不是不知道;况且我要是真的想恫吓被告,还需要帮被告準备吃的、準备喝的,我干嘛对他们那麼好啊?」
他抱怨,她边喝果汁边听著。
此时餐点送上来,她开动,严士扬还是继续说:「我跟法官呛声?那只有对妳,其他的法官我哪敢啊?」
沉佩璿咕噥,「所以你特别瞧不起我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