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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厉的狂吼声在耳边响起,马傲辰又停了下来,一份文件写写停停,他很无奈,却无法否认这是他活到现在,碰过最棘手、最棘手的案件,将来恐怕也难以碰到了。
挣扎在自己的情感与自己的天职中,往情感偏一步,则愧对这个职业与身份;往天职偏一步,则伤害了自己最爱的女人。
“那个时候,我一直以为我这辈子跟傲辰已经没有机会了,这样嫁给谁都无所谓……就是那一次,傲辰出面救了我,让我不会被老虎帮的人带走……如果那个时候没有他,我想现在我也不在了。”
可是他不得不这样做,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有关刘静之供称洗钱案亦出自其主导授意一词,同前贩毒之供词,亦系维护顶罪之词,不足为采纳。经查,刘静之对相关单据之内容、汇款之金额、款项之流向均不知情,显见因其为帐户所有人,须其签字款项方得汇出,此外刘静之别无所涉……
有关杀人罪部分,刘静之自不相涉,其对问忠帮无指挥之权,帮众自不听命,刘静之自难以教唆杀人罪论处……”
“傲辰,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马叔……我不是说那个,我是说,你跟马叔都曾跟我说过,我是我,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可是我没有做到,我还是走上我父亲的路了。”
“全案侦结。被告刘兆因涉及贩毒,违反毒品危害防治条例;涉及洗钱部分,违反洗钱防制法,所涉教唆杀人部分,所犯刑法第两百七十一条第一项杀人罪,予以起诉,并具体求处无期徒刑……
被告刘静之虽未涉及相关重罪,但其伪造供词,企图为刘兆顶罪之举,已违反刑法第一百六十四条所定之罪;其签署文件帮助刘兆洗钱之行为,构成洗钱相关罪行之帮助犯,检方提起公诉……”
“傲辰,你还记得吗?有一次马拉松比赛,我因为没有热身,跑着跑着就抽筋了,结果你背着我跑完全称……我那时候想完了,我这辈子只能喜欢马傲辰这个人了,我真的完了……那个时候我就是想告诉你嘛!我好不容易有冲动,想要告诉你,我喜欢你……”
“然请法官审酌刘静之迫于父威,依刑法第一百六十七条,衡酌其情,针对其犯之罪行,酌予减免……另,刘静之确定顶罪,羁押之理由已消失,检方申请法院予以撤销羁押……”
写到这一句,马傲辰身子往后一靠,泪水就这样流下,他无法下定决心,永远都无法下定决心。
他看见了办公桌前那个上头印有烫金字“检察官马傲辰”的牌子,心里感到一阵讽刺,他伸出手将牌子推倒,让它掉落在地上,也不去捡它。
这时,门外有人走了进来,“检座,时间到了,开庭了。”
马傲辰点头,却不急着张开眼睛,眼前好像看到了许多当年相处的甜蜜画面,泪水也跟着宣泄出来,不能自已的默默哭泣……
原来,这一刻的痛楚,真是令人苦不堪言……
刘静之安安静静坐在沈明慧家客厅的沙发上,享受这几个月来难得的惬意生活,至少这里比看守所、比医院那里都要轻松多了。
沈明慧端着饮料跟点心过来,放在桌上,对着刘静之安抚一笑。这时,她端详了她一会儿,沉思了一番。
“怎么了?”
沈明慧摇头,可是她却走到一边的柜子拿起梳子,再回到沙发旁,帮刘静之梳整一下头发。
刘静之这才发现,自己羁押了一段时间,再加上一直住在医院,所以自己的仪容一定有点乱。“谢谢你。”
“不客气。”沈明慧笑着,温柔的帮助她梳理着头发。
“我不懂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刘静之苦笑着,“毕竟,我还曾经跟刘伟强是夫妻……”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喜欢你啊!”沈明慧眨眨眼,“而且拜托,不要再提刘伟强的名字,每次马傲辰听到这个名字,都要找廷汉打架。”
她笑着,“傲辰不会这么凶啦!”
“才怪!”沈明慧说着,两个女人都笑了。
沈明慧点点头,端详着刘静之,“其实我也不知道,就觉得你是个好人,你很善良……”
“好人?善良?从来没人这样说过我,毕竟我是流氓的女儿……”
“流氓的女儿又怎样?”沈明慧耸耸肩,趴在她耳边说个秘密,“我告诉你喔!我认识廷汉的时候,他也在当混混啊!”
她又笑了出来,沈明慧见到她笑,知道她的心情应该有好一点了——这一阵子,静之虽然被放了出来,暂时恢复自由身,可这不代表幸运,因为往后的日子恐怕更难熬。
“静之,不要想太多了,三年很快就过去了,出来以后重新开始。至于你父亲,就当作有人会养他一辈子就好,而且你还是可以常常去看他啊!”
刘静之听着,眼眶含泪;就在此时,大门打开,是赵廷汉跟马傲辰,两个男人一起走了进来。
沈明慧看见马傲辰,根本很难给他好脸色——虽然廷汉一直跟她解释,说傲辰实在是基于职责,不得不起诉静之,可是她还是很气,哪有这样的男人,将自己的女友送进牢里去吃苦,她就是这样心疼静之。
赵廷汉为免自己的女朋友跟好兄弟杠上,又为了让傲辰跟静之有点时间相处,赶紧将女友拉出门。
一时间,房内只剩下马傲辰与刘静之。马傲辰走上前看着她,他缓缓蹲下身子,让自己的视线,低于她的目光。
撤销羁押后,静之就住在沈明慧这里。
他将刘兆与静之一起向法院起诉之后,这两个月来,似乎是风平浪静,案件一直处于法院审理中。
就在几天之前,法院宣判了——刘兆依照检方的起诉,判处无期徒刑;而静之,法院并未考量她其情可悯的状况,仍然重判了有期徒刑三年。
这样的判定合乎法律规定,但是真的太重。可是刘兆与刘静之都不打算上诉,一切就这样尘埃落定。
他心痛,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是他亲手将静之送进牢里的,要怪就怪他吧!再也没有人像他这样残酷无情了。
刘静之看着他,心情其实异常轻松,似乎一点重量也没有,突然觉得云淡风轻,好像人生什么事情都可以不用再计较。
她握住了他的手,这一刻,她的心里真的没有丝毫的怨恨与埋怨,她知道能走到这一步,傲辰已经尽力两全,不应该再苛责他。
做错事的人是她,还有她的父亲,他们父女俩接下来要去赎罪,为自己曾经做过的错事,承受应有的惩罚。
再过几天,她即将入狱服刑,她并不害怕,甚至有些期待,她期待一切赶快过去,赶快让她赎完罪,她已经好累了。
这前半生的浑浑噩噩,暗不见天日的生活,就在狱中告别;但愿三年后,人生可以重来,她可以真的走自己的路,再也不受别人影响。
可是马傲辰却不这么想,他的内心开始涌现极大的痛苦,他看着她,突然膝盖一跪,他就这样跪在她面前。
刘静之眼眶一红,“傲辰……”
“静之,对不起……对不起……”
含着泪,摇头,拉着他,要他起来,可是她拉不动他,她边哭泣,边是不上力,最好只能这样紧紧抱住他。“傲辰,起来……”
“静之,对不起……”
两人相拥哭泣,什么话都说不胡来,愈接近静之入狱服刑之日,他的心愈痛,痛到无法自拔的地步。
他后悔了,从正式起诉的那一刻起,他就后悔了,那也是他第一次动了念头——
放了她吧!放了她吧……
“别说对不起,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事……”
听她这样说,并不能化解他内心的痛苦,他只要想起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就真的失去她,再也不能在身边找到她,他的心便疼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