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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晶别过小脸,僵持著不肯妥协——为了她那所剩无几的尊严。
司徒漠看出她的坚决,便不再多费唇舌,迳自转身下今。「公主累了,来人,送客!」
琅琊晶愕然地抬起头,不敢置信。他当她是什麽?他怎麽能这麽做?
宾客们望向公主,犹豫不决。他们知道这不是琅琊晶的意思,但他们也不想触怒司徒漠。
「公主……」其中一名宾客,文渊阁大学士李崤原本鼓起勇气想说些什麽,但在看见司徒漠冷锐的眼神後,又缩了回去。
气氛难堪地僵持著。
一丝讽笑蓦地跃上她的唇角。多麽奇怪,竟没有人敢反抗他,包括她自己。
众人惧於司徒漠在朝廷中掌握的影响力,而她呢?她怕他什麽?这个问题,除了她自己,恐怕没有人能理解。
一瞬间,琅琊晶感到深深的疲惫。
她是无法与他作对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也许以後也会是这样。
终於,她挥了挥手,微弱地开口:「我是累了,都下去吧!」
宾客们与戏班子都沉默地离开了,在那些安静而一致的脚步声中,她彷佛听见了夹杂在其中的深深叹息与耳语——
连公主都屈服在司徒漠的跋扈下,其令人失望!
那句话有如一记重击,使得琅琊晶脸色一白。
所有人都离开了,偌大的宁心宫里,唯有琅琊晶与司徒漠两人相对。
琅琊晶的脸色依旧苍白,那句耳语带给她的打击大得超乎想像。
「公主。」司徒漠低唤著,琅琊晶茫然地抬起头,迎上他看似温和的眸子,然而他轻柔语气中所透露的杀机却今人不寒而栗。「如果你愿意,我会让那个冒犯你的饶舌者付出代价。」
他轻松的表情好像不是在建议她杀人,而是建议她揉死一只蚂蚁。
「不,不要!」她心下一惊,猛摇臻首,长发纷乱地披散在荏弱的双肩上,「他只是说出你我心知肚明的事实,说实话并没有错。」
「那不叫说实话,那叫挑唆,这类的人总是唯恐天下不乱,留著何用?」司徒漠望著她惊恐的眼神,唇边不由得露出一抹安抚的笑意。「公主仁慈,你若不想追究,那臣就不追究了。
琅琊晶瞪著他阴恻恻的笑脸,心寒地问:「你为什麽总是想著杀人?平平静静地过日子不是很好吗?」
为什麽非要你杀我、我杀你的在刀口下讨生活?他是吃饱太闲,所以想要追求刺激吗?他只有从杀戮中才能得到快感吗?
「这项大帽子,臣可就戴得冤枉了!」司徒漠在她身旁落坐,把玩著她乌黑如绢的长发,神态悠闲地道:「臣并没有总是想著杀人,相反的,臣只是为求自保。宫廷里没有长久的和平,这一点,公主应该知道。」
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用意的,他所铲除的每一个人,也都是必须的,如果她肯睁开她的双眼,好好的看看他,那麽她会明白的。
可是,他总是等不到那一天。
「自保?」她喃喃念著这两个字,菱唇逸出一丝冷笑,「在这个琅琊帝国里,有谁敢动你分毫?」
有女皇罩著的司徒漠,不去动别人就该偷笑了,谁敢来招惹他?他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
司徒漠懒懒一笑。「公主这麽说,岂不是存心折煞微臣吗?有道是伴君如伴虎,朝在君王侧,也许晚上就去见阎王了,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为什麽他能够在诡谲多变的宫庭中立足?就因为他懂得未雨绸缪。这麽做,难道有错吗?
琅琊晶颓然掩面,对於这些干篇一律的对话已经厌倦了。
「那就照你的意思杀光所有的人吧,把那些阻挡你的、威胁你的人全都杀了,你想怎麽处置我也悉听尊便,就是……就是不要把我变成和你一样的刽子手。」
她不想加入什麽皇子之争,也从来就没有问鼎皇位的野心,为什麽他就是不董?.「公主言重了,臣不过是个内阁学士加皇子太傅,没有摆布公主的权力。」司徒漠的语气,与撩拨她秀发的手劲一般的轻柔。
如果他真有心想摆布她的话,又怎会处处留余地?
琅琊晶紧绷的声音透过指缝,流泻在沉静的宁心宫里。「你是没有权力,但你一直在做逾越你本分的事。」
司徒漠挑眉,状似不解地问:「公主何出此言?」
琅琊晶突然动怒了,她倏地站起,推开窗户,西风呼呼地灌入宫中,将纱灯里的烛火吹得摇曳不定,彷佛是黑夜中的群魔乱舞。
她指著远处的御花园,一宇一字地吐出:「你就像是御花园里的九重葛,只要眼前有梯子,就伸长了身体往上爬,爬满了棚架还不够,还妄想要攀上宫檐!砍断了茎条,就往别处长,即使烧毁了根部也无法完全根除,只要春风一吹,种子一落土,就开始不停滋长,水无宁日!!」
「公主,」司徒漠收起漫不经心的表情,用一种冷漠到骨子里去的声音说道:「既然你已知道,我是个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的人,为什麽你就是不肯答应我?」
琅琊晶嫌恶的别开脸。「答应你什麽?加入手足相残的纷争?」
「公主!!」
「别再说了!」琅琊晶坚决地表明立场。「没用的,你再问几次结果都一样,我不想当女皇,对政治也毫无兴趣,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我学不来!我很甘於平淡,只想安安分分当我的公主,随心所欲地过我想要的生活。司徒漠,我和雄心万丈的你不同,平平静静的生活,那才是我衷心所求。你想做什麽是你的事,不要把我拖下水。」
司徒漠端详她好半晌,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自从他被封为皇子太傅已经两年有余,但在这两年之中,他们两人的相处模式一直就没有变过,永远是那麽剑拔弩张,每一次的见面都像是在打一场永远没有结果的仗。
他不累吗?很累。就因为如此,他不能够再拖下去,他今天是抱定决心前来的,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她点头,要她加入这场皇子之争。
他拉著她在妆台前坐下,然後动手抽去她发上的簪钗与珠花,放下她一头乌瀑般的过腰长发。
放下长发的她,看起来格外甜美可人,纤弱无依;则透如水晶般的眸子,纯净不染纤尘。
就是这样的天姿绝色、灵动无瑕,也因为她的无欲无求、悠然自得,更挑起了他想据为己有的欲望。
司徒漠的大掌穿梭在她的发间,似挑逗又似爱抚,深沉的目光与她的在镜中交会,好半晌後,他才低低吐出:「晶,女皇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突如其来的噩耗再度令她小脸一白。琅琊晶不信地瞪大双眼。「胡说!我生辰那天才见过女皇,她看起来健朗无恙!」
「那是你所看见的,别忘了我是女皇的幕僚,我与女皇议政的时间比起满朝文武百官早朝上奏长得多,女皇的健康情形我再清楚不过。」
意识到司徒漠并非妄言,琅琊晶以颤抖的手按住失色的唇瓣,好半晌才问出1:「召过御医了吗?」
「召过了。」
她急切地追问:「御医怎麽说?」
司徒漠望著她担忧的容颜,据宣以报。「是心绞痛,已经发作过两回了,御医说,恐怕撑不过明年春天。」
琅琊晶发出一声锐利的抽息,只觉脑中一阵晕眩,几乎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司徒漠揽住她的双肩,让纤弱的她靠在他的怀里。
「为什麽……没有人告诉我?」她抬头看著司徒漠,眼神充满痛苦。「我是不是……最後知道的人?」
他抚摸她苍白的容颜,像是怕惊骇到她般放轻声音。「不,朝廷百官都尚不知情。这件事女皇下令过不许张扬,但纸终究包不住火,长公主那里已得到消息。」
女皇军竟是女皇,她将国家放在自己的性命之前,就伯自己有了万一,琅琊宫廷里的平和会毁於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