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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不败的恋人(18)



这家伙,对北京烤鸭还真是念念不忘!

服务生熟练地挥刀,先片下香酥的鸭皮,再片下鸭肉。一只鸭子在精湛的刀工下,能片出一百片左右,每片鸭肉大小均匀,如丁香叶般薄而不碎。

乔子苹将片下的鸭皮与鸭肉裹在荷叶饼中,集于一卷,然后一口咬下──

“啊!酥、香、鲜、嫩,真是人间美味!咬下一口,就能尝到烤鸭师傅毕生的心血结晶,这就是幸福的滋味啊~~”乔子苹笑得眼儿弯弯,发出满足的赞叹。

幸福的滋味?郎世祺不由失笑。

“你的幸福真简单。”

乔子苹愣了下,随即笑咪咪地点头,“是,对我来说,幸福就是这么简单。享受大自然赐予的美食,是幸福;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是幸福;看著树梢抽出新芽,树叶由绿而黄,感受四季的流转,也是一种幸福。我的幸福没有大学问,只要这样我就觉得满足。”

乔子苹的世界很单纯,容易满足的人,也就容易幸福。

“世祺,你知道南极冰鱼吗?”乔子苹忽然问。

“南极冰鱼?”

乔子苹点点头,认真的说:“南极冰鱼出没在南极冰洋海域,为了抵御寒冷,冰鱼的皮下脂肪层非常的厚,所以在料理冰鱼的时候非常麻烦。用煎的,不能入味,用卤的,则会破坏鱼肉的组织,把鱼给卤烂。所以聪明的厨师不会硬著来,而是与食材对话,顺应冰鱼的特性,用火烤的方式,将鱼皮的脂肪融进鱼肉中,最后洒上一点盐,享受冰鱼鲜甜的的口感。

“你不觉得冰鱼和人很像吗?有时候太过强求,就像是硬要把冰鱼卤入味一样,到最后碎成一片一片,变得不完整。”

闻言,郎世祺凛容。他没想到,乔子苹的美食哲学,竟像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总是为了做到最好,不断鞭策自己,生活太忙碌,他几乎无法分身他顾,甚至没有停下来想过,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世祺,你的幸福是什么?”

乔子苹不经意的一问,却问倒了郎世祺。

郎世祺从来没有想过,对他而言,什么是“幸福”的定义。

是来自父亲的认可吗?

还是来自郎邑饭店历久不衰的金字招牌?

或是藉著与浅野家联姻,巩固自己在郎家的权势与地位?

郎世祺忽然觉得指尖发冷。他发觉自己像一个征人,听命向前冲锋,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何而战?

“世祺?”见郎世祺久久没有回应,乔子苹不由关切地望著他。

思绪还在脑中翻腾,回答不出来的郎世祺只好转开话题,“别说这个了,快吃吧!吃过饭我带你去什刹海走走。”

“什刹海?北京城里有海啊?”乔子苹的注意力,果然很容易就被引开。

“什刹海只是个湖泊,从前逐水草而居的蒙古人没见过大片水域,所以就把一望无际的湖给叫作海了。”

“一望无际的湖泊呀……”

嘴里还尝著烤鸭的乔子苹,心绪已经被神秘的什刹海给夺走了。

离开全聚德,已是彩霞满天的时分,他们招了计程车,来到什刹海。

什刹海位于北海公园的北方,素有“城中第一佳山水”之称。湖中遍植荷花,媲美江南风光,但是荷花季节已过,湖中只剩下荷叶与几支莲蓬,然而什刹海四周的垂柳丰姿依旧,每当微风拂过,纤柔柳条婀娜点水,把什刹海妆点得更加动人。

从荷花市场的牌坊进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中国式建筑的星巴克咖啡。

大概是为了配合整个什刹海的古朴风格,这里的店面大都是中式装潢,十分古色古香,别具特色。

“这里的观光客好多喔!”走在人潮如织的什刹海胡同里,乔子苹的大眼里盈满兴味。

“这里是茶馆与酒吧的聚集处,不管白天或夜晚都一样热闹。”郎世祺伸手将她握进掌心里,“牵好,别走散了。”

别走散了──这句话让乔子苹的心都甜了起来。

她多么希望可以一直像这样,和郎世祺手牵著手一起走下去,永远不要分开!

“我们不会走散,因为我会一直跟著你喔!”乔子苹抱著郎世祺的手臂,小脸贴著他的肩胛撒娇地厮磨,模样惹人怜爱。

郎世祺虽笑著,但心中却浮起淡淡的苦涩。

这句话,她会说到什么时候为止呢?倘若她知道父亲擅自替他订下的婚事,那时候她还会愿意一直跟著他吗?

这时,忽然听见乔子苹兴奋地指著前方叫道:“世祺,你看!有三轮车,居然有三轮车呢!”

郎世祺循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停靠在什刹海胡同里的黄包车,车篷或红或黄,排成长长的一串,像极了老北京的冰糖葫芦。

郎世祺宠溺的笑了,“要不要坐看看?”

“好呀!”乔子苹开心而笑。

车夫身穿黄坎肩,下身著收脚裤,足蹬“千层底”,精神抖擞。

看见郎世祺与乔子苹,车夫问:“坐车吗?”

“对。”

“请上车。”

待两人上了车,车夫把毛巾往肩上一搭,喊了声:“坐稳了您呢!”然后使出非凡的脚力,踩动三轮车在胡同中穿梭。

“哇!跑了跑了!”第一次坐黄包车的乔子苹兴奋得脸儿红红,拍著手开心不已。

车夫被乔子苹兴奋的模样逗得哈哈笑。

“两位第一次来北京吗?”

“不是第一次来北京,却是第一次来什刹海。”乔子苹笑咪咪地应著。

“好,那我给你讲讲北京的前朝旧事!”

三轮车夫一口道地的北京腔儿,张口明清,闭口民国。经恭亲王府,他讲和坤;过醇亲王府,他又讲溥仪继位。乔子苹听得津津有味,眼睛都亮了。

叮铃铃,叮铃铃──清脆的铃声和著车夫“借光了您呢”的吆喝声,穿梭在一条又一条的胡同间,这串铃声就像一条无形的彩炼,忽而在古,忽而在今。

坐人力车逛了一圈什刹海胡同,乔子苹也差不多将这两百年间的北京大事都听过一轮了。

和健谈的车夫道别后,暮色早已降临,什刹海二岸点起了灯火。

“哈啾!”北京暮秋的夜晚带著寒意,才下车,乔子苹就打起喷嚏。“糟糕,大概是刚刚坐车吹风,感冒了!”

“过来。”郎世祺打开长大衣外套,将乔子苹拉过来,包入其中。“不冷了吧?”

郎世祺的大衣,有著他的气息与温度,将郎世祺用大衣包住她时,乔子苹觉得自己身子里外都暖和起来。

“嗯,不冷了。”乔子苹感觉自己备受宠爱,仰起头对他露出甜甜的笑容,“世祺,你对我真好。”

“傻瓜。”他轻弹了她额头一下,然后又在她发心上印下一吻。

乔子苹娇嗔地睐了郎世祺一眼,转过身,放任自己靠在他暖和的胸膛上,享受两人静静依偎的时光。

夜晚的什刹海,周围虽有热热闹闹的环湖灯和照明灯,但湖面上一片寂静,那些热闹与喧嚣浸染不了它。

数百年来,什刹海沉默如昔,默默望尽人生聚散与朝代更迭,也沉淀了所有的起伏与悲喜,唯有金锭桥与银锭桥依旧含情对望著……

郎世祺拥著乔子苹,两人默默望著湖水,在这一刻,他感觉温暖且平静。

他有多久不曾有过这种平静的感觉?

打从他认祖归宗以后,他一直以争取父亲的认同为目标努力著。

他曾经认为工作是他生命的全部,将自己的成就感寄托在郎邑饭店的声誉上,但是,渐渐的,他却感觉自己像在高空走钢索,身心已累积了太多疲惫,却为了立于不败之地,仍要继续紧绷,只有和子苹在一起,他不需要算计,不需要费心机,甚至不需要去防备什么。和子苹在一起,他才能感觉世上还有某些单纯而美好的东西尚未失去。

人生这么短,究竟什么才是值得他去争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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