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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淳又看了展易一眼,他这辈子大概没有被人硬拉续摊过吧,所以他不了解那种痛苦,所以才能那样的理所当然。
找理由有什么不好,一来可脱身,二来也不用伤和气,对大家都好。
「妳真的很不像二十六岁。」
听得出他的言下之意,雅淳只是一笑。「没办法。」
「什么没办法?」
「当小白兔会被欺负,只好当只母老虎。」
「宁可欺负人,也不让人欺负?」
「没错,我们的环境本来就是弱肉强食,虽然这样讲有点可怕,但事实就是这样,你好欺负,别人就欺负你,你要凶一点,别人自然不敢来招惹,与其可怜兮兮站在弱处,我会努力站上至高点。」
相对于她渐起的情绪,他显得十分平静。
林澄薇嗅出不寻常的气息,想走,但咖啡还没好,周芷安下了主播台如果没看到现煮咖啡,她免不了又要被骂,所以只好耐心等。
原本有说有笑的空间只剩下咖啡壶的噗噗声。
「站在上风处,然后呢?」
「我安心哪。」雅淳语气中的火气逐渐冒出。「踩别人总比被别人踩来得好吧?」
「我不知道原来妳是曹操教派信众。」
曹操教派?
雅淳微一怔,知道展易说的是「宁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我」。
弯弯的眉毛从眉心聚拢,小脸上一片不高兴。「你不必用话激我,我是什么样的人根本不关你的事,觉得我不够纯真可爱、觉得我可怕的话,就离我远一点,别忘了我们的来往从来不是我主动。」
展易似笑非笑。「妳忘了刚刚是谁救妳出导播室的?难道那要算在我头上?」
她脸微红。「我又没开口。」
这女人--死鸭子嘴硬。
没开口是没开口,但当时那种情形,会开口才奇怪。
原本似乎一触即发的空气,因为脸上的红晕而缓和下来,大概同时意识到旁边还有人,不约而同的,一个停止试探、一个停止攻击。
见两人平息下来,小薇松了口气。
「我要走了!」雅淳说。
「周芷安还要播十五分钟,妳要看探的话还有时间。」
雅淳白了展易一眼。可恶!
这人到底在想什么,对她主动,但又毫不掩饰对她某些行为的不以为然,简直矛盾。
懒得理他。
「小薇,我走啦。」
至于另外一个人--算了。
拉开茶水间的门,雅淳径自朝外面走去。
****************
小薇并不知道展易与雅淳有联络,在她的想法里,雅淳是她的朋友,所以自己得讲一些什么才行--不过这种情形下,讲什么都怪,想了一下,才吶吶的开口。
「你不要怪雅淳,她……她不是故意这样子的。」
展易一笑。「我怎么看她都是故意的。」
故意挑衅、故意激惹、故意曲解别人、故意惹人生气--老实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女生。
应该是要讨厌的,不过却没有办法。
他始终记得她半醉后的模样,没了世故,有的是小女生般的天真及有点好笑的认真,不知道为什么,他相信那才是她最真实的样子。
现实才是伪装。
他口中的「故意」是明了,不过小薇并不懂他的意思,想了一下,期期艾艾的开了口,「不是啦,因为雅淳压力很大,所以才会那样,又加上没有安全感,人家说没安全感的人会像刺猬……」
虽然是颠三倒四又词不达意,不过展易还是听出端倪,「她为什么会没有安全感?」
小薇啊的一声,脸上是一片说出秘密的糟糕神情。
「展易你--」
「我一定要知道。」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
「不过……」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他举起三只手指,童军式的说:「我发誓。」
小薇想了一下,摇头。「不行,雅淳不会想让别人知道,哎,你不要这样,就算是记者,也不用每件事情都查清楚啊……」
展易面对这个两光公主,有点啼笑皆非,他的表情跟语气有那么职业吗?职业到她听不出来?
「我不是以记者的身分问的。」
还不懂?
展易无奈,只好说白。「我是以一个异性的角度问的。」
足足过了五秒,小薇才反应过来。「你你你……」
一把拨下她指着他的食指。「可以说了吧!」
「嗯……」
嗯是嗯了,不过林澄薇还是想了一下,感觉似乎颇为挣扎,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你听过后,心里明白就好,绝对不可以说出来。」
展易点头。
「雅淳的爸爸在小时候就跑掉了,妈妈带着她又嫁了一次,新爸爸家里也有两个孩子,那……那你懂吧?她家境虽然富裕,不过其实日子另外有难过的地方,那两个姊姊会欺负她。」
展易脸色一凝,他从来没想到是童年创伤。
因为幼时被欺负的狠,所以长大后才会想尽办法往上爬,有时候像没长大,有时候却又谋算过头。
「原本也都是忍,后来……我们六年级的时候,她妈妈生病,病了很久之后还是走掉了,继父虽然对她还是不错,不过,那两个继姊就是会捉弄她……雅淳那时真的很可怜,没地方去,就只能忍。」
「其它的亲戚呢?」
「我没听她提过亲生父亲那边的亲戚,妈妈那边有一个阿姨,但是阿姨已经结婚了,生活勉强维持,根本不可能收养她,所以……其实我后来想想,真的很佩服她可以咬牙忍耐到念完书,如果是我,大概宁愿去收容处睡吧,那里没人欺负,不过也没人付学费。」
展易点点头,终于明了。
小六经母丧,后来又过着那么奇怪的生活,会性格扭曲也就不奇怪了,一定是从前被欺负的太厉害,所以才会说绝不当小白兔那类的话。
认识以来,她就好像刺猬似的,张牙舞爪的保护自己,他觉得她大多数的时候莫名其妙得可以,但却从来不曾想过,那是最微弱的讯息。
好提醒自我的存在。
那天,小薇虽然说得简短,但在他心中起了极大的变化,尤其是她最后告诉他的事情。
「那装糖果的罐子是雅淳的妈妈留给她的,给她的时候,里面装满了糖果,雅淳的妈妈说,那是给好孩子的奖励,不过我后来发现,她是在紧张或者感到不安的时才会开罐子,原因?我不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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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自从林澄薇打电话自首说把「秘密」告诉展易后,雅淳就陷入一种难言的情绪低潮。
不想面对,所以除了徐崇圣的电话外一律不接。
「雅淳,对不起,我……我知道妳不喜欢别人多讲,可是那时候展易的表情……很……怎么说,我觉得他是真的关心妳。」电话那头,小薇怯懦的正坦承罪行。「我才……才告诉了他一点……」
一点?
是一点没错,但是她最不希望别人知道的那一点。
一旦知道,对她的眼神难免多了打量与评估。她的一言一行不再只是单纯的个人行为,会变成童年创伤后遗症。
去他的童年创伤,她好得很,过去的事情早就忘记了,如果没人提起的话,那几乎等于不存在。
不过现在展易知道了……
那个一直跟她保持若即若离游戏的人知道了,他会跟其它人一样,开始「体贴」她、开始「谅解」她,人与人之间不再平起平坐,从此之后,他看她的眼光会带着同情与怜悯--那是她最不需要的东西。
可恶!
雅淳又一次硬生生将展易打来的电话切掉。明知这样只是更显幼稚,但她就是提不起力气来跟他周旋。
此刻的她就像失去保护色的蝴蝶,飞到哪里都不对,一肚子火又不知向谁发泄,闷到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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