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德怀端起桌上的茶杯，望着琥珀色的液体，轻嗅茶香之后微微颔首，细细地品了一口。“迟总住在医院里，打他的电话要么就没人接，要么接了，不是护士就是助理。”轻轻地放下茶杯，半垂眼角，孟德怀慢条斯理地说：“为表诚意，你呢，还是跑一趟。”

对面的男人端起茶杯，唇角缓缓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到时候就算吃不上饭，咱们至少心意也到了。”面前的茶杯飘着似烟如雾的水汽，旁边骨瓷的小碟里是撒了点蜂蜜的松饼。空气里有茶的香气，可她，却偏偏品出了一丝苦涩。静静地望着那蒸腾的氤氲，她牵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好，我下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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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VIP病房空旷而明亮，向晴上次来的时候没注意，这回过来她才发现，原来病房的走廊尽头有一扇非常宽大的玻璃窗。

明媚的阳光照过来，仿佛是站在天国的门前。只不过洒满一地的阳光并没让室内变得温暖，她反而觉得惨白一片的亮光有点刺眼。护士将她带到了一间新的病房前，很轻很轻地敲了一下门。

向晴默默站在一旁，看到拐角处有一面全身镜，无意间瞟到镜中的自己脸颊有些苍白，不免庆幸，还好来之前她补过口红，要不然整个人看起来就真的跟孟德怀说的一样，要来跟迟朗作伴了。想到这，她莫名地笑了起来。此时，门正巧被护士推开。

“谢谢。”她慢慢往病房里走，感觉到屋内明显比外面高出几度，于是，在看到病床一角的同时，像是为了能更好地呼吸，她扯了扯衣领，随后轻轻地叫了一声，“迟总。”

“你来了。”像是知道她会过来一样，靠在病床上的迟朗，不慌不忙地将手里正在看的书反扣着放到一旁，然后对站着的向晴微微点了点头，“坐。”

“在看书啊，”也不知道是天意，还是故意，向晴的屁股刚碰到椅子，门外就传来一声门反锁的声响，因为空间比较大，她一时间也弄不清楚这个声音是不是来自他们这间房，头略微偏向玄关处，眼神专注的轻声询问迟朗，“要我去看看么迟总？”

“不用，是安全锁。”也许是因为住院的时间长了，迟朗的声音很轻很轻，听起来完全没了以往运筹帷幄的感觉，更像是随风入夜的春雨，丝丝缕缕，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显得既落寞又疏离。

迟朗对自己的态度有了变化，即便不敏感，她也能清楚地感觉到。不过经过上次拒绝他之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会奇怪也属于情理之中。想到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向晴转头看向他，“迟总身体恢复的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透过高大的落地窗，他缓缓向外看去。深邃沉静的眼眸，阴沉沉的，像泼了黑墨的宣纸，没有一丝的光亮。“向晴。”终于，他还是叫了那个梦里反复出现的名字。现在人就坐在自己的旁边，他看着她，本来想说的问题，却再也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于是，他只能沉默。

空间里只有她和他，一时间地静默无语，让本就奇怪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是不是这的服务不好，迟总你无话可说。”还是向晴先打破了沉默，开着玩笑，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我是累了。”他落寞地转过头，表情孤独而僵硬。

整日都躺在病床上的人喊累，想来漫长的休息也是一种痛苦，看着他的样子，向晴有些于心不忍，“那要不我改天...”

“我明白你今天过来的意思。”还没等她说完，迟朗突然打断了她，“不用担心，对你的感情是我的事，公司之间的合作关系不会变。刚才我已经跟老孟说过了，以后会像你所希望的那样...”

“迟总，我...“向晴吸了口气，她没想过迟朗会这么直白，这不像他的性格。或许生病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吧，看着五官没有任何变化，面容却逐渐变得清冷的迟朗，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过后，才低头牵牵唇角，“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迟朗凄凉地笑了笑，“不是你的错，错的那个人是我。“深邃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她，神色沉痛。

接触到他的眼神，向晴心里陡地一凉。静静的看着他，片刻，叹了一口气，“迟总，你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第74章 温泉

午后的雁鸣湖，风停水静，闲寂古池旁有东西跳入水中，扑通一声响，惊起四周飞鸟，翅膀闪动响彻湖岸。

向晴跟一个五官端正的青年男子并肩走入曲折的长廊。男人借着放车钥匙顺势侧过头看了一眼半掩在廊身下不停冒出层层白气的天然温泉池。“要说还是做老板的懂生活啊。”男人脸上隐约带着些向往，“我查过这里，属于是比较高端的休闲度假山庄。你说迟总刚出院就安排我们到这见面，是不是说明，迟总还是比较重视咱们的？”

环绕而过的温泉，粼粼波光中时有几点樱花的花瓣随着流水漂走。昨天下午向晴接到孟德怀的电话，说他在外地，就不来参加这次的饭局了，同时还给了她这个地址。

雁鸣湖她知道，是迟朗几年前在酒桌上接手的项目，她恍惚记得这周围之前有一个污染严重的小工厂。当时看了方案她还感慨，这个地方用来搞工业实在是可惜，没想到迟朗就真的把这接了下来进行绿地改造，又在附近建设新楼盘。环境改头换面之后这里就成了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潺潺流水声仿佛涌入眼中，向晴习惯性地牵动唇角，答非所问道：“不知道这有没有投影仪。”

“因该有会议室。”见向晴对这里的兴致不高，男人笑着说：“你真的很尽责，难怪迟总喜欢跟你对接。”

“怎么会，别乱说。”眉眼轻展，向晴伸出手，拦了一下从篱笆里延伸出来的树枝。“比起下判断，迟总他更喜欢做选择题。”一想到这次过后自己就能彻底抽离跟迟朗之间的纠葛了，向晴忍不住低下头，“后期你跟他对接，把要提出的方案都准备全面一并提交上去，迟总会在方便的时候主动联系你的。”柔和的风轻抚着额间碎发，向晴抬起头，似笑非笑的耸耸肩，“其实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很复杂的调整。如果实在拿不准主意，可以参考我之前的提案。迟总的喜好比较专一，没那么难猜。”

“可能还是得磨合一阵子才能像你说的一样吧。唉...”刚才还神色轻松的男人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重重叹了一口气之后，他转头看向向晴，“其实照抄过，但也还是会被打回来。”

“不会吧。”向晴眼睛微微睁大，显然是有点惊讶。

“没必要骗你啊。说实话，我们组目前最棘手的客户排在榜首的就是迟总。要不是看你每天忙得转不开身，我是真的很想找你好好取经。”

“也许是因为迟总这段时间不方便吧。”他们都知道迟朗住院。但具体细节，向晴估计也不会有几个人知晓，所以特意柔和了说辞，“新项目前期多磨合也是难免的。迟总脾气很好，相信你们多沟通几次就好了。”

“迟总...确实斯文有礼。就是基本没沟通过，有点难搞。”说完，男人神神秘秘地转头看了看周围，确定了没人，才不紧不慢的问向晴：“知道为什么这么说吗？”

“为什么？”碰上了他的目光，向晴微微皱了皱眉。

“因为，我们总觉得这次合作结束以后迟总会慢慢放弃掉咱们公司。而且，他说不定都已经在接触新合作方了。”望着前方娇艳的鲜花，男人眼中露出担忧的神色。“到时候咱们组作为炮灰，怕是要死得很难看。”

“不会的。”当初向晴将跟迟朗的业务交出去的时候，是有不舍的。因为迟朗那边合作时间长，彼此之间都有较高的信任度，所以无论是谁接手，这都是一个能拉动部门成绩的项目。明显是个好差事，可现如今听到这样的说法，她心里难免犯嘀咕。不过她很快就将一切的反常都归咎到了迟朗的身体原因上面。看着面露难色的男同事，她略带同情地安慰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再怎么说都还有孟总这层关系摆在那里。迟总不会为难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