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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从侧门入宅后,程商便下来,放下帐子,车子又往前行了一段,这才停。
外头有人掀开帐子,居然是花蕊。
花蕊笑咪咪的说:“齐小姐。”
齐瑶在花蕊的搀扶下,踩着小梯子下了马车,这才发现原来客院的门居然宽到可以让马车通过。
环顾四周,比自己的青草小院还大上一些。
青砖地,红瓦屋,石墙漏窗都是花朵形式,看格局应该是一进三大房,前院有亭有池,东厢边种着一排竹子,风吹竹响,倒颇有一番雅趣。
大门外,除了花蕊,花瓣也在,另有四个约莫十五岁上下的二等丫头,两个厨娘,四个粗使婆子,还有个医娘,是苏大夫馆里出来的,见人下了马车,同时行礼,“齐小姐。”
另外有个一二十岁左右的俏丽妇人,见到她马上笑说,“婢子是丝湖绣房的大绣娘,齐小姐还请先跟婢子进房量身。”
程商不让她们多带东西,但也不是全没计划,那绣娘带了两箱现成的衣服来,齐瑶先试了,留下一套晚上穿,江嬷嬷跟樱桃葫芦自然也都留了衣服换洗。
绣娘量好衣服跟脚的尺寸,笑说:“婢子回去赶工,明日早上会先送两套春服跟彩香宝坠鞋过来,齐小姐肤色白,穿浅色倒是好看,不如先做一套藕荷色配雪青腰带,一套妃色配胭脂腰带,小姐看着可好?”
“那就先这样吧。”
原本以为住到程商的地方会诸多不便,但却是事事周全,什么都有了,晚上睡觉,花蕊说不知道她习惯什么香,准备了几种,葫芦点了竹叶熏香,闻到熟悉的香味,心里镇定了不少,待除下外衣,医娘端着宁神汤进来,看着她喝完药,接着坐在床头,手抹药油给她按摩。
一夜无梦,还是樱桃把她叫醒的。
绣娘已经把连夜缝制的两套衣服跟鞋子送过来,梳洗过后,樱桃给她梳好头发,换上妃色对领襦裙,彩香宝坠鞋,珠钗首饰等东西自然是有带出来的,凤璃簪往头上一插,铜镜中,依然是那个百年茶庄的嫡千金,气色极佳,根本看不出来昨天差点遭遇劫难。
小厅里,饭菜已经摆上,江嬷嬷见她进来,开始伸手布菜。
一切规矩都照她在齐家的水平,没有忽视,没有怠慢,她也不觉得自己是落难了。
用完早膳,花蕊跟花瓣笑咪咪的,“小姐,我们今日再学茶。”
江嬷嬷有点为难,“这,不太好吧,小姐昨天受到惊吓,得休息休息。”
“少爷说,即是受到惊吓,才不能休息,脑子一空,只会不断想起昨日之事,想多了,晚上要不好睡的。”
齐瑶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以毒攻毒嘛,便站起身,“还是在亭子里吗?”
“是。”
一个早上都是在茶香中度过,要不是葫芦说中饭好了,还真不知道过了两个多时辰。
下午也是一般。
她一把心思放入怎么在水丹青上开出花朵,就不太会想起昨天的惊心动魄,累了一日,睡前医娘给她按摩按摩,又是一觉到天亮。
如此,不是学茶,就是让花蕊花瓣拉着去花园走走,身体不闲,脑袋不空,晚上一次恶梦也没有。
江嬷嬷悬了几日的心,这才总算放下。
忘了是第几曰早上,她原本也以为是学茶,花蕊却是笑道:“早荷开了,小姐想不想去看一看?”
一听,她便来了兴致,居然这样早开花,也算稀奇。
江嬷嬷陪着,葫芦樱桃也带上,花蕊花瓣领路,朝荷花处前去。
葫芦咦了一声,“这条路跟我们之前走的不太一样对吧?”
“是啊,东北角这块园子主要是桃林,荷花池,观星阁,桃林里有两只狐狸,有时候会跑到荷花池那,怕冲撞到小姐,所以之前都绕开附近,昨晚终于被老霍父子逮住,这才敢带小姐过来。”
葫芦奇道:“这附近又没山,怎么会有狐狸。”
“我们也不知道,这宅子其实已经买一年多了,但一直放着,后来是齐少爷说小姐想开茶庄,少爷这才派人过来整理,当时见那两只狐狸小,也没赶,谁知道他们后来长这样大,不过因为一直都是人在养,倒也没什么野性,只是怕小姐被这两只畜生吓到,所以先抓起来。”
齐瑶想想这半个月来见到的园子景象,程商这宅子,有鱼塘,水榭,竹林,树林,另有花园数座,她看到的院落墙便有七八道,可不比馨州齐家还要小啊。
他当年十两卖身给齐家,又因为蒋掌柜之事情立功,被提拔起来,可就算哥哥给他花红,怎么算都不可能买得下这地方。
江嬷嬷也算是带着这小姐长大的,知道她不好开口,便替她问了,“花蕊,从程掌柜顶下蒋掌柜的位置到现在,也不过几年时间,宅子这样大,又是在城北,没个十万两只怕也买不下来,这,老婆子迷糊,就算少爷给再多花红,也不可能买得起啊。”
“齐少爷分了不少花红给我家少爷,我家少爷用那些花红做南北货运生意,卖身归卖身,但大黎律法可没规定卖身了就不能做生意,拥私财,少爷的财富即是这样累积的,但本银有限,能采买的东西自然有限,最好的时候,一趟也不过赚个三五百两,后来累积到三千两时,少爷便去洎江捞沉船。”
齐瑶听到捞沉船时,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
洎江被称为商江,主流连结大黎,西瑶,西善三个国家,支流或者交叉的江河更延伸到南箩国,南召国,自古以来,便是主要的商船运送河流。
河运虽然快速,但有时遇到大雨导致河水暴涨,以致船身撞上河石,船只翻覆,因而衍生出另一种投机赚钱的方式,捞船。
短则三五个月,长则三五年,基本上是看本金能支撑多久,有人一捞致富,也有人千金散尽,却只捞起几块破木板。
这程商胆子真大!
三千两已经足以两代富裕,他居然全拿来赌。
只是看今日光景,他肯定是得老天眷顾的那种。
“只能说少爷运气好,没三个月,就捞到商船,里头满满都是珠宝首饰,上船的手工匠人一看,说是西瑶手艺,精细又大量,很可能是六十几年前,西瑶王欲娶南召公主的聘礼,少爷一听,立刻跟船工说了,不管捞到多少,都分五分之一给他们,那些老船工一听都乐翻,找越多得越多,那还不尽力捞,百来人的大队凭着经验跟一些昔日传言,居然把西瑶王的聘礼大队全捞上了,金银珠宝不用说,那些器皿的价值可高了,西瑶王给南召公主的聘礼呢,谁不想收藏上一份,至于那些毁损的家具布料瓷器当然也没浪费——西瑶王后来花了五十万两,把那批船上的东西全数买回。”
齐瑶直听得目瞪口呆。
她知道程商很厉害,可没想到这么厉害,居然想到直接放消息给西瑶王室,让他们整批买下来。
是,王室颜面不可损,扣除珠宝跟器皿等值钱之物,那些破烂的家具,布料,瓷器,已经泡水六十年的香料,西瑶王也都得买下来,谁让那些箱子上都烙着西瑶皇室的国印,先祖皇帝对南召公主的情意若是流落大黎民间,那他真不用面对西瑶百姓了。
“少爷说话算话,十万两花红平分给捞船的船工,另外四十万两……”
樱桃忍不住接口,“继续捞船?”
花蕊双手连摇,“不捞了,少爷说没人运气那样好,以前是苦于本钱不够,只能走几箱货物,现在有四十万两本钱,少爷便放手做了——不瞒小姐,少爷合资海船,可比本家太太早了两年,所以当初太太问乔家如何,少爷直接说可以信任,因为少爷老早在这块打听过了,只是当时乔家船还没翻,所以不给人合资。”
葫芦听得虽然有趣,但也想到另一个问题,“花蕊,你这样劈里啪啦的把程掌柜的事情说出来,不怕被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