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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她太年轻,总是轻信于人, 后来才发现哪些甜言蜜语不过是淬着糖的毒/药, 消磨了她的年华, 拖垮了她的容颜, 还带给她一身病痛。
活着还不如死了。
纪云彤没说什么,只叫人送她去薛继那边治病。
薛家祖父与她祖父有交情, 祖父死后也还一直为他们家看病。
后来薛家祖父去世,他的两个徒弟合谋要坏了医馆名声自立门户,薛继父亲早逝,薛继当时又才刚弱冠, 医术虽然比那两个“师叔”好,却很难独立支撑起自家医馆。
是纪云彤私下让人出面帮医馆度过了难关。
薛继感念她的帮助, 将医馆记了她的一份,她每个月只消坐在家里便能分到薛继派人送来的分红。
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她遣人送去的病人,薛继自无不尽心的道理。听闻那女子病治得差不多后就离开了金陵, 虽不知如今在哪里生活, 应当是不会再求死了。
纪云彤不是多有悲悯之心的人,也是绿绮的话触及了她的记忆, 她才生出些许感慨来。
“到时候逛灯会时戴个面具,谁看得出是美是丑。”纪云彤由着绿绮折腾,嘴里却笑着打趣,“说不定熟人当面碰上了都认不出来。”
绿绮还是帮纪云彤从头收拾到脚,不仅额上的花钿画得分外认真,连脚指甲这种旁人看不到的地方都仔仔细细给她染了莹润漂亮的颜色。
“反正我们家姑娘就是要从头好看到脚。”
绿绮小声嘟囔。
这一通收拾下来,都快错过约定的时辰了。
纪云彤领着绿绮上了马车赶到约好见面的地方,下车后怕许淑娴等久了,也没管什么斯不斯文,风风火火地往说定的地点赶去。
前头的路今晚不让马车走,各府的马车都停在这一带,纪云彤一路越过不少车马。她今天穿着一身红衣,分明也没用多少脂粉,一眼看去却相当明艳照人,引得不少人悄然把目光转向她。
纪云彤很快找到了在对面柳树下等着自己的许淑娴,她正要过桥去与许淑娴会合呢,就听桥边有人喊她:“喂,纪三,你今晚怎么一个人?难道最近的传言是真的?”
纪云彤转头一看,就瞧见是魏竟骑马凑到桥边一脸好奇地朝她发问。
纪云彤问他:“什么传言?”
魏竟道:“就是顾元奉在外面有人了,你要和他退婚!是不是真的啊?”
纪云彤道:“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
魏竟最不爱听人弯弯绕绕讲话,一点都不想琢磨纪云彤到底是什么意思。
既然纪云彤没否认到底,他便两眼放光地说道:“你要是和他退婚了,不如加入我的马球队吧!”
他早就注意到了,每场比赛都是纪云彤在做战略安排。她一个女孩子体力上是会拖队伍后腿的,可她在场上却一直都显得游刃有余,显见是战略安排得当的缘故。
纪云彤被他逗笑了,欣然答应下来:“等我退婚了,一定考虑你的邀约。”
魏竟喜不自胜:“那我们说好了啊。”
本来他对别人退婚不退婚的不太关心,现在他决定每次见到顾元奉就去关心几句。
要知道他这人典型的又菜又爱玩,平生最大的志向就是组建一支踢遍金陵无敌手的马球队!
待到那时,他还要带着马球队去征战京师,告诉大伙他魏六爷又回来了!
万事俱备,就差等纪云彤退婚了。
不行,等会他就去找顾元奉聊聊。
男人大丈夫要有担当,退个婚还磨磨唧唧的像什么样!
纪云彤并不知道魏竟心中的离谱打算,她挥别魏竟过了桥,很快便与许淑娴会合。
今夜到处都灯火通明,各府女眷都出门游玩,官府也怕出点什么以外,每个路段都有官差值守,无论在哪碰上歹人都只消走几步便能向官差求援。
纪云彤还是第一次不跟顾元奉一起过上元节,感觉看什么都挺新鲜的。她远远见到立在柳树下的许淑娴,快步跑过去问:“你是不是等很久了?”
许淑娴只觉有一团火朝自己扑来,烧得她连早春的薄寒都感觉不到了,只觉由衷地欢喜。她笑着说道:“不久,我也才刚到。”
纪云彤兴致勃勃拉许淑娴去挑面具。
她以前就想拉顾元奉戴,可顾元奉不爱戴这个,觉得人家画得丑,戴上去有辱他那张俊脸。
尤其她还说要戴一对儿的,他就更不乐意了,撇下她转身就走。
现在想想,他估计早就觉得她烦了,年前才会脱口说出解除婚约的话。
这会儿顾元奉之所以死咬着不肯去取回婚书,想来是发现自己居然成被退婚的那个,觉得丢人,坚决不愿意。
等他回过味来指不定得怎么作妖。
也是她年前那段时间正在气头上,想得不够周全。要是她把事情解决了再与柳文安往来,就不会被顾元奉拿住把柄威胁她了。
只是那种时候她哪里想过什么周全不周全呢,就只想着……
她不要他了。
别人也挺好。
纪云彤把扫兴的事摒出脑海,认认真真地把那成对的面具往许淑娴和自己脸上比划,问许淑娴相不相衬。
许淑娴觉得什么都和纪云彤相衬,纪云彤就算戴个青面獠牙的面具也肯定好看。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而且看向纪云彤的眼神熠熠发亮,仿佛她是世上最好的宝贝。
纪云彤还是第一次听外人这么直白地夸自己,心里有点美。她以为只要自己喜欢自己就够了,没想到被别人喜欢的感觉也挺好。
两人都没约别人,纪云彤只带了绿绮,许淑娴也只让几个丫鬟婆子远远跟着,挑好面具后便手挽着手一起赏灯去。
灯会上到处都有猜灯谜的地方,各家出的花灯也都别致好看,纪云彤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感觉都挺喜欢。
她猜谜其实也还行,不过今天说好要让许淑娴给她赢的,她就只负责在边上兴致勃勃地说自己喜欢哪盏。
许淑娴显然也下足了功夫,许多灯谜她都是扫一眼便能解出来,哪怕是要过五关斩六将才能拿到的花灯她也不虚,引得众人一阵喝彩。
直至许淑娴挑穿了几个灯谜擂台,纪云彤才终于得了盏自己最喜欢的,开开心心地提着它去找地方歇脚。
她倒是不累,就是怕许淑娴口渴,毕竟全程都是许淑娴在解灯谜。
两人在沿街茶楼临窗的位置上坐下,齐齐摘下面具透了口气。
茶还没上来,纪云彤爱不释手地拿着新得的花灯看来看去,末了还跟许淑娴说要是她们那本笔谈本传到她手里来了,她一定要把许淑娴今天的厉害表现全写在上头!
许淑娴道:“都是图个乐子的谜题,没人会出得太难,你要是想解肯定也能解开。”
纪云彤也是从小受名师教导的,虽然她认为自己样样都没怎么学,她的学识却肯定超过世间许多男子。
许淑娴听她表哥兼未婚夫提到过,纪家那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纪大郎突然成了张学士门下爱徒,绝对不可能是光凭他自己的本事。
她这表哥在外人面前相当守礼,私底下却爱跟她分析各家情况,其心思的曲折程度堪比山路十八弯,她听着都觉得累。
估计是在外面当君子久了得找个人唠嗑唠嗑,而她的嘴巴向来又严实得很,绝不会跟旁人说起他的这一面。
柳家表哥说他私底下也见过纪兆丰几次,他天赋不高也不低,性格木讷得很,唯一的优点可能是学得非常踏实。
这样的人要是没人提点,说不准一辈子都是个埋首书堆的书呆子。
不能说纪兆丰以后一定没大成就,但绝对不可能把时机抓得这么准就是了。
许淑娴听后就想到了纪云彤。
如果纪云彤是个男子的话,兴许只消给她一个机会她就能平步青云了,哪里需要去扶持自己资质平平的隔房堂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