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个偏执狂(185)
当时她只觉得是胡言乱语,觉得那些人不知道是看她可怜还是不敢把实话说出来,居然会说顾归酒册后的圣旨早就拟好了,只是如今,瞧瞧手上的圣旨,那里面一字一句都是在为她觉得荒唐、不可能的事,用直接最正面,最有力的证据反击。
她就是这样,如果不是看见这道被隐藏起来了的圣旨,她只觉得那些册后的话就是胡话,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他不可能是一个如此用情至深的人,可她从来没有想过,是因为她的心从不肯为他打开过。
滑落在地上的上百张纸张被风吹的肆意乱飘,她随手拿了一张,上面的画依旧是她,这是她穿着宫女的服装,站在龙案前研磨,眼眸微垂,带着漠然和对他与生俱来的惶恐。
她翻过面,白色的纸上落了一行字:
——煎熬。
翼国三十九年,十月十九日。
她如今不懂煎熬二字为何意义,但是她却忽然想起一件事,那段时间里她常常看他在作画,在龙案前蹙眉深思,似乎很不满意,揉搓成一团之后丢进了龙案旁的一个小黑盒子里,她如今却恍然大悟,看着这有些皱褶的纸,她忽然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当年,他日日伏在龙案前,作的其中一幅画。
为何这么笃定这只是其中一副?
因为今羡匆匆一扫,地上差不多有几十张都是有揉搓过的痕迹,而她又随手抽了一张平整光洁的画。是她戴着凤冠霞披的画像,她虽然没有穿过,但是画上的人连眉眼间的神情都让人觉得仿佛是个活生生的人。
她的手不受控制的将画翻了一个面,不出她所料,后面又有一行字,只是这一行字,比任何一张都能让她催泪,比那道圣旨还要让她催泪。
——今夜又晚睡了,你不在的这两年里我也没睡过好觉,画完了这幅画已经是天快亮了,我等会儿就要去攻城,这是廷国最后一个城了,也是我打完的最后一个国家,打完延国我就回皇城了。今日很冷,夜深了,周围都很安静,侍卫们难得休息,我却睡不着。因为我好想你,不知道你在天那边过的怎么样,会不会还恨我。恨也没关系,等我百年之后就去找你,告诉你我有多想你,虽然不知道你会不会闹脾气不见我,但是你知道吗,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团聚了,孩子在梦里日日和我玩闹,他是个男孩,眉眼却很像你,估计不会和我的脾气一样臭,你见到他了吗?他闹不闹脾气?听不听话?你替我和他说一句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好他,若有来世,我定会护你们母子生生平安,生生喜乐。
落笔:炎卿二年,顾归酒献给爱妻温初酒的画和字。
他在梦里和孩子玩闹,孩子的眉眼很像她。
今羡捏着纸张的手收紧,因为太过于用力,骨节都泛了白,她无声的哭泣着,是因为这些字。又是因为另一张写了一串名字的纸张,她知道的,这张写满了名字的是他取得孩子的名字。
一张纸上,满满当当的全是男孩和女孩的名字,似乎有几个他还不满意,圈出来叉掉了,她往下看,看见了年月日子。
是翼国三十九年,她刚有孕的那日。
太多的事情一下子灌进了她的思绪里,让她一时难以接受和释怀,今羡蹲在了地上呜咽的哭着,眼泪像是不要钱的水,倾斜而下,掉在了地板上。
风还在肆意的吹动着,外头的雨仍然在下,天空依旧是乌云密布,没人能懂她此刻的难受和窒息的感觉,纱帐和珠帘在轻轻摆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吸引了她。
她视线模糊的往床榻那里看去。
床上有一个黑色的盒子,是她那段时间在安国经常看见顾归酒抱着的那个盒子。
她倏地站起身,抱着圣旨往前跑,脚步停在了床榻前,视线却落在了那个盒字上的字——爱妻温初酒之灵位。
今羡抱着圣旨手触上温初酒三个字的时候,再也没忍住,低低弱弱的哭了出来,有些东西在她泪崩的那一刻便悄无声息的开了一道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任风肆意吹,任它来,任它撬开心中的锁,任它千方百计,她只蹲在地上低低的哭着。
隐忍又落寞,可怜又委屈。
......
雨没有停,一直持续到夜晚来临,今羡却没有再等了,她慌乱的跑走了,带着心头的震惊,带着不可置信,带着难受,跑回了御恩宫,她回到殿内带着一身水,略带慌乱,匆忙的换掉了自己身上的衣裳,一个人窝在殿内闷声不发。
她脑海里全都是那些画、那张圣旨上的字、那些孩子的名字、那个木盒子。
这全是他的秘密,全部藏在了她当年望着放空秘密的地方,她的秘密看着像是放进了那个暗格里,实际上窝在心里不发,甚至还给自己的心上了锁。而他的秘密,看似说出来了,深情的样子,也让人能看出来,却不知,他才是真正的把秘密藏进了那个暗格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