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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困我+番外(119)
作者:巫如是 阅读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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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知意醒来时人在病床上,身旁有趴在床边睡去的徐秋。察觉贺知意动静,徐秋醒来,忙焦急出声询问。
“知意,怎么样,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贺知意缓慢摇头,动作很是呆滞。
徐秋大概理解,忙出声补充。
“临礼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人转到了你隔壁病房,你好好休养,养出点精气神了,天亮了去——”
徐秋话还没说完,贺知意已经匆忙起身,她赶得很急,下床时动作不稳摔了一跤,不管不顾撑起身来,急匆匆朝着门外跑去,依旧跑得跌跌撞撞,手上的针头被扯落。
徐秋惊得缓不过来,等她看清被贺知意扯掉在地的针头时,贺知意人已完全消失在病房,徐秋才刚跟出去,刚好看见贺知意赤脚拜托着护士。
徐秋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贺知意原是被拦着的,重症监护室不允许探视,里面的病人现在还需好好静养,尤其贺知意自己也是病患。
贺知意那天一路迎着风雪狂奔叫喊,等遇到人哆嗦着说完情况便晕了过去,她被人送到医院,处理了后背和手上的伤,醒来时急忙追问贺临礼的情况,后面便一直等在急救室外。
医院里知道贺临礼的,也都知道了贺知意,贺知意此刻面容憔悴,听得出正压抑着哭腔,声音颤抖着向护士祈求保证。
护士有些不忍,渐渐为难起来,徐秋适时走近,跟护士沟通一番,护士跟上面说明了情况,一番对接结束,贺知意被领着去换了衣服。
贺知意终于进到病房,也见到了贺临礼。
贺临礼插着呼吸机,毫无声息躺在床上,空荡荡的病房中只有仪器声嘀嗒作响。
贺知意慢慢朝着病床走近,靠近病床的每一步都无比沉重,她想看他,却又无比的害怕,入眼的画面压抑得让人难以呼吸,心脏也在揪痛。
贺临礼裸露在被子外面的手都打了石膏。
手臂有骨折,左手无名指断裂。贺临礼当时身处环境恶劣,救援又花时间,已经超过断指能接回去的最佳时间了。
贺临礼的手以后是残缺的了。
只这一念头闪过脑海,贺知意哽在心间良久的酸涩便剧烈往上翻涌,她竭力咬着牙,紧握着不断发抖的两手,才将那股悲怆稍稍压了下去。
贺知意站在床边,离床两步,低着头极小声的开口,她想要叫他的名字,“贺”字发音还没滑出口腔,眼泪已先一步溢出眼眶。
她一点叫不出来,更一点开不了口。
贺知意重重喘息着,试图让呼吸顺畅一些,但视线已经越来越模糊,握成拳的指甲完全陷进肉中,她此刻感受不到一丝皮肉的痛感。
她落着泪,压抑着情绪开口。
“你说过了,忙完了,一起去旅游的。”
可现在没人能给她回应了。
“不是、不是什么都擅长的吗,应该,永远都不会出问题才对。”
可是他护下了她。
所以现在变成了贺临礼躺在这儿。
手术十几个小时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在鬼门关赴死的人应该是她才对,毫无声息躺在这里的人也该是她才对。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贺临礼的。
贺知意满脸泪痕,终于哭着问出了最后一句。
“不是说好,忙完就结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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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相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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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院坍塌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但也被反复报道了很长时间,楼层新建还未完工就出事,此次事件对外宣称的唯一受伤人员还是相关负责人之一的贺知意。
一天又一天,贺临礼始终昏迷不醒。
贺氏经贺临礼的手已然扩大,诸事堆积贺任没办法只能暂时出面接管,明里暗里都在压下贺临礼生死难料事件的传播,徐秋也跟着贺任四处周转,事发突然,谁都忙得没头没尾。
贺知意推掉了所有工作的事,每天守在重症监护室里。
案件处理结果也已经下来,相关人员都有了相应判决结果,但除了许渊来看贺临礼时提过一嘴,贺知意一直没再去了解过。
贺任和徐秋会不定期过来,却都只短暂看上一会儿就离开。贺知意知道,贺任压根没办法长期看着这样的贺临礼。
她总想听贺任骂她两句,哪怕只是两句也好。
可事到如今,贺任从未跟她说过一句话。
贺临礼昏迷的漫长时光日复一日,贺知意总安静守在贺临礼床边,一直守到贺临礼转到普通病房,她开始可以离贺临礼更近,也终于可以触碰到贺临礼。
贺知意一开始偶尔才会说话,经医生指示后,她开始每天在贺临礼床边碎碎念,絮絮说着她每天发生的事,即使很多时候,她的日常都是单一又乏味的。
贺知意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终于接受了贺临礼手指残缺的事实,也才终于尝试触碰一下他那残缺的手指。
不管时间过去多久,每次要说话时,眼泪总会先一步掉落。
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这样的。
贺知意总会看着看着,手指摸着摸着,便湿了满脸,直到她最后再压抑不住哭声,撤回颤抖的手掩面哭泣。
还是害怕,还是很难过,无论时间过去多久。
贺知意本以为外婆的离世已经足够让她痛苦,也以为自己以后都不会再哭了,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新的噩梦开始每夜降临,在她本就稀少的睡眠时间里,日复一日的带来折磨。
整整四层,全部坍塌,尽数压在了贺临礼的身上。如果没有那处架空废墟区域,贺临礼不可能活着了。
贺知意每天都能看到毫无声息的贺临礼,日复一日目睹着贺临礼的日益消瘦。她能看见他残缺的手指,能通过心跳仪感受着他微薄的生命力。
痛苦和心痛反复堆积,无尽的悔恨自责裹挟其中,可她除了哭,除了哭着守着贺临礼这副躯壳,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无法回到那天。
无法回到贺临礼竭力将她送出外面的那一刻。
无法回到她与他产生拉扯的那一天。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执意选在那么恶劣的天气去看,如果不是那天,如果她没有让贺临礼跟上。如果贺临礼没有遇到她,结果就不会这样了。
她总是,总是什么都搞砸,总是什么都弄得乱七八糟,总是在祸害人,总是目睹着所爱之人的不幸。
复杂的情绪交织,像要将人彻底拉进黑暗,贺知意突然俯身,她的脸枕在他残缺的手上,压抑着哭腔呜咽出声,一字一句,带出心脏的抽痛。
“贺临礼,我不要、不要你的爱了。”
“我不要你爱我了。”
本来就什么都没有的。
哭腔越发明显,贺知意的话语逐渐含糊不清,她突然搭上他的手,手指堪堪抓着病号服的那点布料,口中悲怆逸出一句。
“我什么……什么都不要了。”
只求你醒来。贺临礼,只求你醒来。
她习惯了那个心跳仪的声音。
那是贺临礼还存在的证明。
如果有一天仪器停了,这世上再不会有人不远万里陪她过年了,再不会有人陪她度过一年又一年寒冷又孤寂的冬天,再不会有人在那个飘满大雪的长街找到她了。
不会有了。
只有一个贺临礼。
她只有一个贺临礼。
贺知意喘着气的哭,耳边除了自己的呜咽声,便只剩心跳仪的声音,她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心脏痛到让人窒息,可她总在无数次,想把自己这颗心换到贺临礼体中。
她不知不觉睡去,就趴在贺临礼床边,时不时逸出呜咽,眼泪总像流不尽一般。大概迎来了新的噩梦,贺知意哭了又哭,几近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拜托了。
早该死在冬天了。
她早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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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知意迷迷糊糊睁眼,见四周都是白花花的一片。头疼,疼得脑袋像要炸开,眼睛也疼,干涩肿胀到难以睁开,她浑身都疼,心脏也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