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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风和日丽的星期六,在上回珠宝门市开幕的这个豪华饭店,七楼的下午茶餐厅──天鹤庭里,水池边的桌位,高珉摩和天生一张笑脸的罗悦,竭力扮演一对亲匿情侣,坐在高家父母对面。
交谈的一语一笑充满和谐,水池上方的人工瀑布流泄大量清水,水声潺潺绕过苍翠的矮绿竹。中庭的采光井吸聚了午后煦阳;光线像雨滴溅在绣有翔鹤图案的巨型遮阳旗上,金黄的斑驳色块熠熠闪闪,飘飞在半空。人们似乎有很好的心情享受这个优闲的假日午后。
“这种气氛,喝下午茶,挺好。我和你爸真该常来──”高母卓铭铭,长相绝伦娇艳,说话时有种强势气质,是个掌权做决定的母亲。她不容女儿老大不小,还想蹉跎青春,安排了对象要女儿回去相亲,结果被女儿推掉。女儿不只一次用“已有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对象”作为借口,躲避相亲。这次,他们做父母的,决心彻底“访查”这个结婚为前提的对象是否是个幌子,没想到女儿真有个才貌兼备的男友。看来──以后无须再帮女儿安排相亲了……
“往后的下午茶,多个人,更热闹。”卓铭铭放下手中的骨瓷茶杯,眼神充满深意地凝视对座的青年。
罗悦一笑,执起桌上的茶壶,礼貌地帮长辈斟茶。
高珉摩注意到母亲异样的表情,随即说道:“你们要喝茶,在家里喝,有琅琅陪,别老是来扰我谈恋爱。免得我无法早嫁,倒成了怨女!”她知道母亲很满意英俊爽朗的罗悦,但他只是她找来演戏的假男友,如果不在言词上“恐吓”一下父母,日后麻烦会更多。“见过面就好了!你们再来当电灯泡,吓跑我好不容易交到的男友,到时候,只得请爸妈以‘施主’的身分,到尼姑庵看女儿!”
“死丫头,讲这什么话!”卓铭铭骂了句。
高珉摩吐个舌头,避开母亲的瞪视,看向父亲高赫钧。
高赫钧喝了口茶,看著女儿,沉声道:“有空回家吃顿饭,我们自然不会来干扰你们年轻人谈感情。”
“是──”高珉摩随口应声。反正过了今天,其他事到时候再说。
罗悦有默契地配合她应付父母。这场与父母的午茶约会,进行得满顺利,只是席间突然出现“不速之客”祭始禧。幸好他跟罗悦低语几句话就离开,没坏了她的事。最后,父母尽兴,吩咐她和罗悦好好相处,便打道回府。
看著父母的座车驶上马路,高珉摩安心地呼了口气。“大恩人”罗悦忙别的事去了。今天本该到此散会,一个念头却使她旋身折返饭店。她搭著电梯上七楼,门一开,就见祭始禧站在另一部电梯前,似乎刚送走什么人。
“喂!”高珉摩踏出电梯,直接喊道:“祭始禧!”
祭始禧优雅地转头,斜看了她一眼。这饭店里,没人敢连名带姓直呼他的,何况对方还叫他“喂”。
“不认得我呀?!”高珉摩挑眉,素手习惯性地拢拢绑成马尾的爆炸头。
男性大掌摩挲著下巴,祭始禧记得那头不协调的发型──这种发型在女人身上,绝对是败笔。稍早,罗悦同桌的客人,就是这发型,而且是个女性,他甚至懒得多看她的脸。“女士是罗悦的朋友──”不过,这会儿,对方点明他的身分,他还懂得保持该有的礼节。
“你这个人,哼,到底是忘性?还是虚伪啊?”她似笑非笑的语气,听得出轻蔑。“连我父亲都不认得,还想找他当顾问?!”
古典壁灯柔和的光芒照著线条抽象、凌乱的大幅油画,不知打哪儿来的黑猫玩偶,歪倒在角落的贵妃椅上。一个小女孩从廊弯跑出来,抓起黑猫玩偶,稚嫩嗓音叽叽咕咕念著没人懂的话语,小身子兴奋地转圈儿,笑声呵呵地扬起,似乎幻想自己是什么小仙子或小魔女。
祭始禧垂首看著鞋尖,长指点点额鬓,低声笑了起来。“是你呀──摩登伽,魔女小姐。”他抬脸,视线移至她美颜。
高珉摩昂高洁腻的下颏,三七步站姿,目光与他相对。“说什么‘有任何需要,欢迎随时联络,祭某必定全力协助。’,祭先生很会说应酬语嘛──”她重提他说过的话,嘲弄地摊摊素白的双手。“请高赫钧博士当祭氏矿业顾问?!高赫钧出现在你面前,你倒不认得嗯?”
她很尖锐!祭始禧撇唇,走近她,黑眸往她鬈发一瞥。他没料到酒会那天的“法式扭卷发型”放下后,是这副样子──
“头发这么乱──魔女小姐刚从客房下来?”他故意这么说。
她随即听懂,挑眉回道:“是啊,跟男人开完房间──我们女人也需要应酬。祭先生有何想法?”说完,她转身,按了电梯,婀娜多姿地走进敞开的门内。
祭始禧对住高珉摩的双眼,她也盯著他,电梯门慢慢关上。一旁玩耍的小女孩跑来跑去,撞上祭始禧的腿,他揉揉小女孩的头,捡起掉在跟前的黑猫玩偶,塞回小女孩怀里。小女孩对他笑了笑,跑开去。
祭始禧噙著笑意,低喃:“一个小魔女。”探手触碰电梯的下楼键。
第二章
啾──啾啾啾啾啾──
电子鸟鸣声在那幢混合欧日风格的两层楼房里回响著。
层层叠叠的树荫披覆大半个山坡,沿路都是有庭园的两层楼房。这座山城的住宅区,是国家科学研究部门配给高阶研究人员的宿舍所在。整个区域绿篱白栅,住家庭园像极一亩一亩的梯田,高低错落。一名小男孩在二十二号庭院里的大树下,全神贯注地做生态缸。
祭始禧站在两尺高的漆白栅门前,眼望庭院中的小男孩,考虑著是否再按一次门铃。漆白的木栅门并没有栓锁,低矮的扁柏绿篱,轻而易举就能跨过,他是基于礼貌,才按电铃。
啾──啾啾啾啾啾──
余音结束后,那个做生态缸的小男孩,依旧在做生态缸;屋子里仍没传出任何动静,显然这户人家不在乎让访客久等。
祭始禧淡淡撇唇,轻推漆白木栅门,顺著嵌在绿草皮中的石板,走向小男孩。
天气很热,枝叶茂密的大树挡去骄阳。生态缸放在白橡木大桌中央,小男孩一脚踩著古朴的长椅,一脚跪在桌面,半个身子挂在玻璃缸边缘,手伸进缸底铺置青苔。
祭始禧迳自落坐,静静看著小男孩做事。小男孩很认真,仿佛入定,沉醉在自己的世界。南风徐徐吹来,树下自然凉爽。一阵蛙鸣从桌上的昆虫盒传出。祭始禧拿起一旁的喷水器,瞧了瞧,又放回原位。过了好一段时间,小男孩把昆虫盒里的树蛙,放入生态缸,拿起喷水器,往缸里喷水。
“一个雨林生态缸。”祭始禧开口。
小男孩愣了一下,抬起脸庞,这才发现有陌生人坐在桌子另一侧。
祭始禧对著小男孩微笑。“你在做自然观察?”
小男孩瞪大眼睛,黑瞳慢慢转动,盯住庭院门口那被推开的白栅门。祭始禧顺著他的眼光,起身去把白栅门关好。走回树下时,小男孩清俊的脸庞惊讶不已,伸手指著他。
“你是谁?”稚气的嗓音,清亮高亢,像是教会里的儿童唱诗班,在澄澈天空下发出的美声。不难推测他的年纪还小,顶多七、八岁。
“祭始禧。”大男人诚恳地报出姓名。
小男孩跳到草地上,双手搓拍几下,掌心往牛仔裤后袋抹了抹,走到祭始禧面前,说:“我是高琅!”
祭始禧颔首。“你好。”大掌握握小男孩的手。
高琅眸光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啊!我知道了!你是来跟姊姊相亲的大哥哥,对不对?”他说著。“可是你白来了耶。我妈妈说姊姊已经有男朋友了,以后不用再相亲呢!我爸爸没有通知你不用来了吗?”他记得上上礼拜,妈妈说过姊姊这次的相亲对象是爸爸的学生,可是前几天爸爸和妈妈去看姊姊,回来后就说要取消相亲了呀!怎么又有大哥哥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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