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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恳看看上了楼梯的祭元祠,又看看正打开大门的罗心,瞬息间,两道关门声,悠长、凄冷地,在岑寂的客厅回响着。
啪啪的声响把祭元祠给吵醒。天窗上像是有什么炸开的光点,银银闪闪地四溅──
下冰雹了?!祭元祠睁亮双眼,看着屋顶的天窗。不是冰雹,是暴雨,夏天夜里凶猛的暴雨。他坐起身,按下床头墙上的灯键,光线刺了他的眼一下,非常不舒服。手背的伤口是他自己胡乱包扎,现在还渗着血水。他觉得自己在发烧,浑身冒汗,呼吸都是热的。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口干舌燥,真想喝水。
「你没下去用餐。」房门被推开,记忆里不可能忘怀的柔腻嗓音,如缥缥缈缈的仙乐,传进房内。
「我想喝水。」祭元祠喉咙发出干哑的声音。
罗心关好门,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仿古圆桌上,倒了杯水,走到床边。
祭元祠仿佛没看她是谁,接过水杯,仰头就灌完。
「还要吗?」罗心仔细地看着他,沾血的衣服没换下,手上的伤当然也没处理,到底是怎么了,这张俊美的脸庞变得如此落拓……
她忍不住伸手抚摸他,一阵灼热熨烫掌心。「你在发烧!」
祭元祠随手将杯子放在床沿,懒懒地仰颈,瘫在床头。他对着天窗外的大雨,张开双臂,伸懒腰,杯子被他的指尖碰落地。
罗心弯身捡杯子。祭元祠看她一眼,视线凝在她衣领微敞的胸口。「既然已不是我妻子,你还戴着那项链干么?」
罗心挺直腰身,美颜像是被冷风吹过般,僵凝一阵。「这个项链……」她探手拉出龙形图腾炼,语气呆板地开口:「只有你会拆解扣环……」她想说,这项链并不是「立名」给她的,而是他们小时一段秘密似地回忆,难道她不能留下吗?!
「是要剪了、截了,全随你们,破坏它就行!」他冷冷地说。「还需要我亲手解吗?」这话像在责怪所有的人──他的家族、他的曾祖父……海岛上那些没听他主意,随便决定他的人生的人。
罗心盯着他冒汗的愤怒脸容,想碰他,但不能──他现在不会让人碰触,她明白这点,并且为此心痛。
「……要怎么做?」罗心敛下眼眸,双手交握着水杯,像是怕惊扰什么般动作很小很慢地坐在床畔。
他不说话,她也沉默着,过了好一段时间,她的泪水哗哗地流下,淌在玻璃杯,仿佛呼应天窗外的落雨声。「祭元祠!」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叫他,语调清晰,听得出竭力克制的哭声。「你要我怎么做?你想离开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说!你不想要我,丢下就行,我却总是在等你,想找也找不到……」突然觉得他好自私!他以为她理所当然该等他,一旦她成为他的命定伴侣、他的妻子,他却又逃得远远的!
他不只人逃,整个心都在逃!在背弃她!
罗心很伤心,低得不能再低的脸庞,两行泪,如雨下,压抑不住的情感崩溃了──为什么她会爱上这样一个男人?
祭元祠深深地皱起眉头,几度探出手,又收回,紧紧握拳。
「帮我包扎伤口。」久久,他说了这句。
罗心微微抬眸。祭元祠伸出受伤的手,罗心闭眼,顺顺气息,抹干泪颜,站起,转身离开床沿。
祭元祠看着她仔细选取医药品的背影,举在半空的手臂,一动也不动,直到她回来,给他上药──
这是他一次等她。
她接过他的手,拆开他乱绑乱包的纱布,看着红肿的伤痕,啜泣似地吸吸鼻子。
祭元祠视线凝在她认真的小脸上,左手斜过胸膛抚摸她的芙颊,缓慢、轻柔地移动,摩挲至她润白的耳垂、细致的纤颈,罗心仍做着消毒敷药的工作,轻微的鼻息,若有似无吹拂着他的手臂。祭元祠将脸倾靠向她低垂的美颜,浅吻她几下,长指解着她的衣扣,罗心先是躲开,包好他的伤,之后无可逃避地被他揽上床,躺在他宽阔的胸膛下,任他脱解衣物。
他们不像是热恋的情侣,而是一对情感细水长流的夫妻。
他亲吻她的唇,握着她的手贴压自己左胸口。葱白的指尖微微施力,像要抓住他的心般,她又流泪了──他们没了婚姻关系,才更像夫妻!
她应该是他的妻子、注定是他的妻子,只有真正的夫妻才会如此──
尾声
他们要一起回祭家海岛!
在台湾这些年,有太多的男人觊觎她的美貌与才能,他知道得太晚!古怡存不过是她众多追求者之一。今早,曙色薄染天窗,楼下来了讯息,将她自他身边拉走。一个什么什么企业小开约她喝早茶、吃早餐,一早就来追他「未确认的前妻」,让他很不愉快,高烧的状况愈加严重──
祭元祠是妒火中烧。也许他自己没发觉,但罗恳看得可清楚了,从以前开始,罗心堂姊的一颦一笑,轻易地牵动着元祠少爷的心魂,影响着这名傲世祭家男的情绪反应。
「罗恳!」总统套房的露台门大开,高楼风狂乱吹袭,男人站在护墙旁的餐桌前嘶吼。
罗恳不是第一次见到主子变成「战神」!
「元祠少爷……」罗恳迅速出现,一开口──
「不要叫我少爷!」祭元祠就吼他。「我发高烧,快死了!还不去把你堂姊找来!」
罗恳喔一声,杵在原地拨着被风吹乱的头发。「您不使用防风系统,这么吹着冷风,人不着凉,这些花草都先死光。」他的鞋尖在草地上蹭了蹭,仿佛踩到机关般喀地一声,描绘了银白色龙形图腾的透明光罩,像个二分之一的巨钵降下,封住露台。
呼啸的风一下被阻绝,原本朝室内乱飞的长窗帘静止在门楣下,肃立得直挺挺,点阅卫兵似的,罗恳走到餐桌边,收拾歪倒的杯罐盘碟。「我叫下而重新送过。」风太大,很难用餐,食物全糟蹋了。
「罗恳,」祭元祠用力地坐回椅子上。「你在祭家是负责这些事吗?」
大手停止动作,罗恳抬眼注视祭元祠。没有风声,他这才注意到主子的呼吸异常沉重。
「您不舒服?」罗恳放下餐具。
祭元祠抚着额头。「我跟你们罗家有仇,尽会忽视我的感受!」
「我得送您回海岛!」罗恳说,正直的脸庞无比严肃。怕他又逃,如果不是主动现身,其实没人找得到他……
「正如我想!尽快安排!罗心一块走!」祭元祠扶着桌沿站起来,走回房里。
罗恳有些俊眼──元祠少爷居然「命令」要回海岛?!
回祭家海岛的旅程上,祭元祠持续高烧,罗心用尽所知的退烧秘方,还是无法让他的体温恢复正常,甚至从来不曾晕机晕船的好体质也失了灵,让他吃什么吐什么,最后他索性不吃不喝。他说他只是胸闷心烦,没事,罗心却担忧得脸色比他苍白。
「真希望可以马上回到海岛……」罗心面对舱窗,坐在贵妃椅里,看着低垂的星空,喃喃自语。
他们已转水路,隐约听得到船身冲破浪涛的声音。
「海象稳定,满空星子,是靠近祭家海岛了。」
罗心转头。祭元祠站在后面,受伤的右手放在弯弧的椅靠上。
「你怎么起来了?」罗心欲站起身。
祭元祠压着她的肩,绕到椅座前,挨着她的身子坐进椅中。「要不要上甲板观星?」他看着被局限在舱窗的一片小海空。
「这样就够了,」罗心不接受他的提议。「海风刺人,吹不得。」他沉重起伏的胸肌已失了健康光泽,冷汗凝在皮肤表面,沁湿他的衬衫,罗心伸手抚去他脸边的汗水。「换件衣服吧!」
祭元祠抓着她的手。「我们从来没一起离开过海岛,」他突然说。「一起旅行、一起郊游……什么的。」语带感叹。
罗心摇摇头。「在英国时,我们一起去过爱丁堡,你买了一件苏格兰裙给我……」她当他学生时,与他度过的两人世界生活,比当他妻子时,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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