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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7)



“看完了?”居之样沉问。

松亚杰离座,迈动双腿。

居之样昂首。“要去哪儿?”两个半片镜片反射灯辉,溜闪一抹精光,他埋眼,说:“舞会还没结束——”

“你不是说新生也没到齐……”松亚杰展露好学长风范。“我去看看他们,安抚关心一下——这些小朋友肯定是对新环境陌生,心有怯意,躲在寝室被窝里——”边说边移脚。

“酒来了——你要溜哪儿?”寇希德像个侍者托着整个大银盘过来。

“很有个架式——”居之样起身取了杯酒。“你可以到安爸那儿兼差——”

“什么?!”寇希德撇头一看走远七、八公尺的松亚杰。“亚杰要去安爸那儿兼差?”

居之样坐回窗台嵌椅,品味着酒水。“醉都醉了,你陪我喝个彻底痛快吧,希德——”

“借酒浇愁吗?”寇希德回眸,戏谑地说:“没问题!提前帮你庆祝恢复单身,我来叫个漂亮的新生学妹……”

☆☆☆☆☆☆

佟绮璐

女寝303

几行字铭刻似地定在脑中,松亚杰受牵引地离开作为娱乐中心的碉楼,经过足球场大的堡内广场,对那些一面跟他打招呼一面搬运书籍、勤奋地要把卫兵楼改造成图书室的学弟们视而不见,径自走往广场东侧堡垒。

那是女寝,和西侧堡垒的男寝相对着。中隔的堡内广场蔓延大片野玫瑰,组织买下城堡以来,他们尚无时间披荆斩棘,处理这些横亘在男女寝之间的带刺花儿。

松亚杰忍不住倾身,攀折一朵半开的花,直起背,雪花落进他敞领衬衫里,融化在他炽热的胸口,使他心头冰冰痒痒的,仿佛有条蛇爬过。他看着手中的花,歪歪嘴。是夜色映雪,才显柔美,还是这花本身粉嫩过了头?

“亚杰——”娇脆叫声在他踏进女寝门厅时,欢欢欣欣地飘扬。

松亚杰将视线移往一旁的人工钟乳石洞,盯着掬水沐浴的爱欲女神雕像。

“你在看哪儿啊?我在这儿啦!”

肩膀被拍了一下,松亚杰别过头,淡笑。“安平,水开始流动了。”他指指女神玉白胴体上的清泉。

韦安平笑得瞇细美眸。“是啊,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哪可以泡澡……”她拨拨难得放下的妩媚长发,提着裙襬转个圈儿。

“你要去舞会吗?”松亚杰察觉这位同梯中唯一的女性精心打扮过,美丽脸蛋化了妆、发鬓夹着彩色钻饰、身上洋溢缎质柔泽的长裙让她完全成为杜馨说的“无国界公主”。

韦安平嗔睨他一眼。“舞会有什么好玩的,不就是你们这些满腹色心的男老生在钓女新生。今年的女新生比往年多呢——称了你们的心,是吧?”

松亚杰摊手,不作反驳,随公主怎么说。

“你干么摘这药啊?手都弄伤了!”韦安平注视着他掌中的花。

松亚杰这才发觉自己的手指被硬刺扎伤,在这供暖的厅里,冒出血珠。“披荆斩棘才能到这女寝,钓女新生。”自嘲的语气,他把手探进钟乳石洞,冲冲水,然后小心地拿着花。

“连你也这样!我还以为你比较自爱……”韦安平喃念,哼了声,穿好风雪长大衣,往外走,边说着。“幸好威廉跟你们不一样,他今天午夜要回来了,我们约好在‘等待太阳’,先走了,拜——”

原来是要去幽会!松亚杰轻捻花梗,提脚过门厅,正式进入女寝。

不需要在无人的管理室翻名,更省了报备,他直接上楼找那没去参加舞会的女新生。

☆☆☆☆☆☆

佟绮璐整理好房间,敲门声就响起。她把挡路的空行李箱移开,去应门。

门外,隔壁寝室的女孩围着浴巾,露出求救表情。“我浴室的水流断断续续的……突然没了,你这边咧?”她说,略有抖音。

“我看看。”佟绮璐旋身,往里走。“你要不要先进来——”

“喔,好。”女孩理理滴着水的长发,肢体一动,浴巾松脱至腰际,她没及时抓住,踏进门内,才又探出半个身子捡门外的浴巾。

闭合眼,松亚杰定在女寝三楼琉璃窗扉长廊弯角。他刚走到楼梯上来,进入这七彩灿丽地,以为自己眼花看错那名光着身子的长发女孩。

张开眸,松亚杰确定见着捡浴巾的身影。他徐缓走过去,在303室门口,听见女孩对话声。

“我这边也没水!是停水吗?”不敢置信的喊声,听来清美,很容易让人联想羽毛触及皮肤的感觉。

松亚杰跨入房门大开的303室。

那名围裹浴巾的女孩,双手交抱胸前对着浴室里发话。

“那怎么办?人家的头发还在冒泡泡……”女孩曲着鹭鸶般的瘦腿,伏跪在地,哀声抓着头。“为什么停水没有事先通知?”

昨夜是五楼,今晚是三楼,女寝的供水系统真是出了问题。韦安平说,女人没有水是不行的!

松亚杰将手中的花朵放在床铺上。“我帮你检查一下。”他出声。

团在浴室门口的女孩抬头偏转过来,没有吓到、没有惊讶,立刻站直一双鹭鸶般的腿,走近男人,两手拖扯他,往自己的寝室去。

浴室里,佟绮璐愣了愣,跨出浴缸,走到外头。她好像听到男人在说话,只是——人呢?怎么连她同学都不见了?地毯倒是湿了一大块,她步向床尾,欲蹲身取床尾凳下的铺垫,眸光一个流转,瞥见床上的野玫瑰。

“啊——”一阵尖叫阻断她要拿花的动作。

佟绮璐微顿,跑出未关掩的房门。隔壁房门也没关,房里的灯光旖旎地晕出门外。

“有水了耶!”女孩喊得好响亮。“我可以继续洗澡了!谢谢你——”

松亚杰步出浴室,女孩赤裸着身子从后头跳到他背上,不断道谢。

“谢谢你,学长——”

“可以了。赶快进去把头发冲干净、泡泡热水,不要感冒了。”他说着,眼睛映现一抹纤柔绮影。

他说过,无疆界学园的女学员全是个性大胆的美女……

佟绮璐站在琉璃窗扉长廊,如梦似幻,凝望被女孩缠抱住的男人,心头像是开了一道裂缝,话语跟着腾冒出口。“你忘记我了……”嗓音幽微,只有她自己听得见。“是吗?”

男人对她笑了笑。“你那边也有问题是吗?”他说:“我马上过去。”

男人朝她走来。恍惚之间,佟绮璐似乎听到了他在唱那首歌——她从来没忘记,即使此刻他不穿制服、没戴贝雷帽,一身舞会氛围……

她觉得她的耳朵不只能听见,也像眼睛一样有看见的功能。她闭眸,耳里有个男人在唱歌,他穿着绿衣衫、黑色行军裤和皮靴,髦亮发丝大半不驯地露在白色贝雷帽箍束外,她喜欢他帽上的青羽徽饰,想知道他唱的一千个吻的深有多深?什么深?吻深,还是情深?或者,是思念、挣扎的深?

千吻之深是不是有种开不了口的沉重……

佟绮璐抑抑气,睁眸。男人定在她眼前。

“嘿!你的浴室也没水,让学长去帮你看看,他很厉害喔!”光着身子的女孩满足一笑退进浴室里,啦啦啦的欢乐歌声传出。

“你也要洗澡了吧?”安沉和煦的嗓调,永远好听、迷人。

佟绮璐却是退了一大步,快步走回自己的寝室,甚至用跑的进去。

松亚杰跟紧了她。她直往浴室,他也是。

她人在浴室里,踮着脚尖,举高双手,试图构住陶砖墙上的固定式莲蓬头,她要拆下它,看看哪儿有毛病,为什么流不出水?

一会儿功夫,她满头是汗,眼鼻蒙了湿气,她比这个有上百出水孔的东西更容易出水!那是当然!

她已经把所有的开关打开了——

她身上有千千万万个细腻的洞,每个洞都会出水,溢流感情丰沛的汁液,一千个吻那种深度的汁液。她吸吸鼻子,眨一下热热的双眼,曲肘抹拭额鬓,扎成马尾的发丝掉了一绺下来,扫着她清丽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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