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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彤云的“古铁壶”,烧起蓝君特滚滚上心的兴致。他扳住她双肩,急言命令:“快带我去看你的壶。”
你的壶?陆彤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换作是别的男人,她铁定当这话是下流的性骚扰。
“快带我去看你的壶。”蓝君特俯低俊颜,眼睛对着陆彤云,不能说是失了耐心,而是迫不及待的请求。“快点,彤云——”
陆彤云瞅着蓝君特的脸,觉得他的神情接近痴狂。她甜甜一笑,说:“请跟我来——”
楼厅传来脚步声。怕让人等太久,拾心回房取丁东西,用跑的出门。
淑女不该穿着骑马装在走廊奔跑……
奔过廊弯时,她揣紧怀里的物品,想起蓝获说的话。不管穿不穿骑马装,他认为她不可能成为淑女,水远拿不到赫斯缇亚证书……她知道,他在说她。
上课迟到同样是无比失礼的事。
跑快些,但愿甩掉脑海里男人的声音,拾心急拐过弯。
一声闷响,像历史重演,她撞上男人胸膛。
“你成不了淑女。”这是第二次——不,可能不止两次——拾心被蓝获抓个正着。“要我重复提醒你别在走廊奔跑——”
“这颗苹果我没吃,”为免自己的嗓音过於喘息,她兜出怀里的苹果,简短地说:“还你。”
第三章
那颗苹果你吃了吗?
她没吃。
那颗苹果,若无白雪公主那颗的寓意,恐怕也脱离下了“亚拉”那桩的长远可怖,总结——
毒!
拾心没忘记蓝获说的红色浆果有毒。她没在白花丛中找到他说的红色浆果,倒是房里有一颗红果实来自於他。
她说:“我没吃,还你。”
阳光射进廊弯楼中楼的角厅老虎窗,正好削亮她手上苹果的二分之一,可惜那光不是真的刀,没将苹果切为一边男人一边女人。
她说:“完整的,还给你。”
“要还我的话,必须把它切开。”蓝获不打算收回苹果。那苹果已近在他鼻端,香味诱人,不如——
“我现在要吃,你把它切开。”
拾心愣住。“切开?”
蓝获点头。“拿把刀,切开。”刚直平稳的声线,他的嗓音,才是他说的“刀”,切得她的脑袋片片裂裂,还有点痛,搞不清他什麽意图。
拾心脸庞像蒙了寒雾。“你在开玩笑?”
“没有。”的确没有。他的语气很正经,太认真,感觉是与“开玩笑”绝缘的那类人。
拾心双手裹紧苹果,甜柔声线低低传出。“今天是假日——”
“天气很好。”蓝获接道。彷佛他们俩很有默契地在闲聊。
角厅那扇高悬的窗之外,云丝流空,宇宙正以湿画法在演示他们的对话——
今天是假日,天气很好。飞鸟成群鼓翅,把风当舞台,和海协奏,衔着赞美的花儿,舞出队形,一会儿斜线低掠,一会儿波浪起伏,还上下螺旋,宛若晴天龙卷风。阳光也给搅乱、搅热闹、搅出七色,与八色:第八种颜色是男人哼歌的苍郁幽蓝中带烈烈焰色,柔火一般将空气烘染。
眼前绮光暖冒,取代过去经常体验的冰雪雾,拾心略微颤搐,回过神。“你在唱歌?”
“没有。”蓝获盯着拾心的眼睛。“那不是我在行的事。”
拾心蹙额,垂下浓密的睫毛。她听错了吗?谁在唱歌?她听见的又是谁?什麽是他在行的事?教法学?谈法律?
不对,这些全非重点。她没要和他聊今天是假日、天气很好、适合去郊游!她不是这个意思!
美颜一抬,拾心拉起蓝获的大手,将苹果放上他掌心,绕开身,快步往角厅下的楼梯平台走。
“拾心。”蓝获在拾心下楼前,抓住她的手,但没拉止她的脚步。他和她,一起下楼。
奔乱的步伐。蓝获走得很快,正是拾心要的,她却无法跟上这样的步调。
“放开我……”拾心喘得像用跑的——被拖着跑。“今天是假日……就算不是假日,也不是天天有你的法学课,我不缺席……不代表必须时时刻刻见到你,蓝获——”
蓝获猛然停定身形,拾心来不及反应,踩了个空,从他侧边往下扑,他迅疾旋足位移,站在起阶板,将她接个正着。
头晕目眩袭过,拾心缓缓仰起脸庞。一双沈凝的眼,缠望着她。
“小心点。”说得很理所当然。
“是你害我差点跌倒。”吞不下的气腾冒出口,拾心双手用力抓着蓝获露在短袖衬衫外的麦色肌肤。
蓝获不痛不痒,没道歉,眼神深浓,说:“时时刻刻?”嗓调低柔醇厚。
耳根一热,拾心眼睛睁得大大的,脸蛋泛起红潮,也不知道怎麽着,她要因为他这秒钟的声音,感到羞窘。
“是时时刻刻。”她没说错,无须羞窘,他有疑问,她乐意重申。“我们不用时时刻刻见面。”放开抓在他肘臂的柔荑,她下阶,走离楼梯间。
二楼走道廊厅,无一抹等待的人影。蓝君特不见了,大抵是被仆佣请到贵宾客厅。拾心眼睛往大厅眺望。两名女仆端着银托盘,进入十点钟方位那道实木雕刻门。
又空荡荡了,大理石地板亮得像冰,向阳的落地窗旁,平台钢琴不像钢琴,像棺材。
骆家有多久没开过宴会?拾心不知道。她基本上不是骆家人,继承这个姓,成了主人,也不是骆家人。这个家,真正做主的,另有其人。
“你好像很怕骆以文女士。”背後响起男人的嗓音。
拾心隐颤,僵硬地转身。
蓝获三步朝拾心靠近,在她父母的肖像画前,对她说:“你是不是很怕骆以文女士?”不是问句,这像一个放炮似的切分音。
“我们刚刚不是在说这个。”拾心美眸闪烁。
“你有什麽要告诉我?”蓝获表情深凝,让拾心选择她想继续的话题。
很难不去注意那颗被他一手掌握的苹果。拾心低垂眼帘,察觉自己掉进了陷阱,不是滋味地背过身去。她将苹果还给他,不要时时刻刻见他,还须告诉他什麽?
“骆以文女士和我说了一些关於你的事。”像是故意,蓝获扯了一个引信。
拾心果然如爆炸,猛烈颤抖地旋身,美眸水光激荡,瞪着蓝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骆以文女士希望你嫁给——”
“我要和蓝君特先生一起去买画具。”怕蓝获说出更令人无法挣扎的事,拾心先声夺人。
她清楚姑妈骆以文的盘算,也记得昨晚蓝获说她会成为蓝家媳妇,她忘下了,他那信誓旦旦的语气,以及猎人般强势的目光。
双眼瞥往墙上的画,蓝擭静了下来。
滴答滴答的钟摆声由廊角传来。好长一段时间,他们不说话,缄默在这幢屋子不是什麽稀奇事,却教拾心不安起来,沁湿的美眸流转难定。
“缺了什麽颜色?”直到蓝获这麽说,视线从画上栘至拾心脸庞。
拾心猝然一退,在报时的当当钟声里,挪脚跑向大楼梯。
“拾心——”蓝获习惯了拾心在廊道的奔跑,不急着追她。她几次都跑不出他怀抱,冲着这点,他可悠缓来。“拾心,蓝君特和陆彤云有要事商量,恐怕无法履行约定。”
拾心停下了脚步,站在虚寂空旷的宴会大厅,像一个没有舞伴的孤独者,痴望两扇密合的门。打不开,不能打开,否则扰人商量要事,她的画笔可以改天买。
“有些事得花一辈子的时间——”
蓝获下楼的声音,拾心完全没听见,回过头来,他已站在她身旁。
“别傻等。”他看着她的眼睛,犹如下咒语。“拾心,你还没帮我切开这颗苹果。”
拾心神情一震,拉着蓝获,往厨房走。
大厨房里,八名仆佣见主人带着客人进来,齐齐暗吃一惊。怎麽这个北国回来的大小姐,不得体至此!难怪有传言说凌老师清晨请辞,回英国去了,不教难驯的野蛮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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