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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说笑的。”
他脸一红。“月姑娘,你……”
“说来也真是奇怪,我刚才在整理妆台,却忽然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还以为是元宝儿她们回来了呢,但又没有听见她们的声音,才想着去开门呢。”
她的声音微颤,方少行还有些困惑,却感觉到脸颊边仿佛有股轻微的温度,似远似近的抚摸他。
她轻吁口气。“按理,你是不会上青楼来的,门前的人说什么也不会是你……但是开门前,我站在门边,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想着是你站在门前。结果真的是你啊。”
方少行有点不可思议的,“我也……我、我是遇到那三个姑娘,才知道你在这里的。但是刚才,我总觉得你已经来到门边,只是没有说话而已。”
她笑了起来,轻叹,“这是心有灵犀?”
他低声喃喃:“我倒认为是思念所致。”
“一月一会,仍然不够吗?”
她叹息似的,说出了曾经说过的回答。
方少行忽然明白这个太过于柔软而忧伤的反问,不只是拿来问他,其实她也不断的在询问自己。
“月映以为足够了吗?”他没有被动的回答,而主动出击了。
她微怔,“一月一会,是我的极限。”
“平常之时,月映不会相思吗?”
她沉默一阵。“一月一会,足解相思愁。”
他却生气了。“但我日思夜想,难以解愁。”
“方公子……”
“月映从不喊我‘方公子’。”他倔强起来。
月映倒是笑了,其声既轻且柔。“……兄长。”
被她这么柔软一喊,他心中忽起的不悦也立刻消止,继而面红耳赤。
“我失态了。”他小声道歉。
她却没有追击。“是我强求。”一顿,复言:“兄长不适应这青楼地方,还是让我送你出去吧。”
“但我……”我想见你!
方少行为难着,无法出口。而就坐在他近前的姑娘,仿佛伸手抚摸他的颊,却无言。
唐突的,方少行一抬手,依着心里揣测的位置抓去,果然在误差微小的高度上,捉住了她的指尖。
掌心里的细柔指尖,紧张的曲起来,仿佛想要逃避。
方少行紧紧握着她,脸上现出痛苦的、努力忍耐的表情。或者是因为看到了他的焦躁与不安,她的指尖也放缓了,柔顺的让他握着,而他微微摩挲她的手,做出一个大胆的、连自己都吓一跳的动作——
他顺着她的指尖,寻到她的腕,然后用力的拉过她。
香风袭来,在他腕内,落进满怀的软玉温香。
月映轻抽口气,为他不可思议的大胆举止。她以为,这个呆板的书生绝对不会做出这样强硬的动作。
但方少行确实是做了。
这么珍贵的亲密时刻,没有让他浑身僵硬的余裕,他将一切礼教与尊严都抛到一边去,紧紧拥着怀里的人儿。
还握在掌心里的指尖,被他温柔而怜爱的一一以唇膜拜。
她羞涩至极。
身在青楼,见识过多少绮情红浪,再激烈惊人的场面她也能从容不迫的面对。但是现在此刻,吻着指尖的作为实在只是寻常动作,多少寻芳客都做过的,她却因为眼前这个以颤抖的手拥紧她的男人而感到心慌意乱,连呼吸的沉稳节奏都乱了拍。
她脸庞娇红,妩媚而柔情。
可惜他被蒙着眼,什么都看不见。
“兄长……”
她的呼唤如此颤颤,泫然欲泣。往色欲想,下一步就是拦腰抱起直往床褥去,往告白场面想,下一步就是美人在怀而勇敢示爱。
但这两个经典场面都没有出现。
方少行被她声调中那种娇柔而一丝哭音的脆弱完全打醒,他睁大眼睛瞪着眼前的一片黑暗,感觉到自己怀里那柔软的身躯,他心里只闪掠过:难道他真的扑倒她了?
不懂调情之趣需要乘胜追击的木头书生,在浑身僵硬的情况下将怀里美人放走了。他一张端整的脸上血气上涌,那种狼狈至极的混乱简直教人可怜他了。
被放开的人儿脸红心跳,悄悄看他一脸狼狈,晓得他心中混乱不安,于是她笑了起来。
笑里叹息,彼此竟然意乱情迷。
“我送你吧。”
“月……”他慌乱想喊她,却一下子哽住。他该喊她什么?
这一愣间,月映已经拉着他起身,然后挽着他的手往前厅走去。在前厅候着的元宝儿碎步跟上,拉开房门,而握着他手的人儿将他往门外送去。
一踏出门槛,方少行就晓得自己出房门了。
他还恋恋不舍。
那细柔的手指,取下他蒙眼的巾子。于是他眨着眼,在恢复视线清晰的轻微模糊之中,望见她窈窕身段。这一次,方少行没有迷惑。
他直直望进她的眼。
那一潭深泓,星光幽微而荡漾。
他沉迷至极,心中在此刻雪亮而明晰。他晓得了,这一生至死,他都离不开这双星光幽微的眼睛。
“我会再来见你。”
“但这里是青楼……”
“月映的一月一会,我必不失约。但是十二金钗的月映,我也想要认识。”他轻声承诺,“我会来见你。”
“那么映就候着公子……”
“只为了你。”方少行坚定的说,“我一定会来见你。月映也好,映她好,我想要认识你,然后……”
他隐而未言的话语后面想要说些什么呢?她没有问。
倚在门前,她目送他离去,而他的手里,紧握着她贴身的巾子。
第五章
晨起,天有薄雪飘落。
“莫怪这么冷啊……”月映推开窗扇,呼出一口淡白的雾。
前厅传来奔跑的声音,一路跌跌撞撞的,连同元宝儿的惊呼声一并掺和,显得非常混乱。月映笑了起来,转过身,就等著那一大早来她房里打扰的姊妹。
“映映映——今天你有客吗?”
掀开彩色珠串长帘,探出头来的长发姑娘,是隔壁厢房的冬舒恋。她一身轻盈的纯白,狐裘松松的搭在肩上,挽著水袖。从袖口露出的一截指尖,晶莹如玉。这是一个拥有极为性感美手的女人。
三千阁里都晓得的,冬舒恋还绘得一手好丹青。从她手中流出的仿画几可乱真,传闻中,连画者本人都不见得分辨出哪一幅画是出自己之手。
在阁里,冬舒恋与月映的感情最好。
坐在窗台上,只披件薄氅就闲适的吹著掺杂薄雪的冷风,月映那一头未绾起的长发沾上雪片,微湿的贴在她肩头。
“亥时三刻有一位。”她想了想回话。“怎么,小王爷今天不来吗?”
“才不是。”冬舒恋娇滴滴的反驳她,凑到她面前,还爬上窗台坐到她身边。“小王爷说要去镜照河玩呢,有座漂亮的画舫喔。”
“画舫?”月映奇怪的看她一眼,“画舫你没搭过吗?小王爷那么疼你,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弄来给你当玩具呢。”
“不一样啊。”冬舒恋微嘟起嘴,“那画舫上,有一幅前朝皇后绣的百鸟朝凤图呢,裱装得很漂亮,我好想看。”
“所以?”
“所以啊——我们今天去游河吧?”她笑得很勾引。
月映无奈的看著她。“我不能拒绝对不对?”
“当然不行。”冬舒恋神气的挺起玲珑盈握的胸,“你亥时才有客,我们玩到黄昏就回来了。把今今天时间给我有什么不好?”
月映叹口气。她就拿她这样骄傲的任性神情没有办法。“知道了。”
冬舒恋愉快的欢呼。
月映笑看她一脸胜利的得意表情,把心里淡淡的相思掩藏起来。
薄雪纷飞轻旋。
她回首。
一年前的午后,冬日暖阳,是她遇见方少行的日子。
今天的镜照河畔,或许还有绣球招亲吧。
她轻轻笑起来。
临到午时,在许府内用膳的方少行,被一名小婢以许大掌柜的名义,给传唤到书房来。入房时,却没有见到许大掌柜,一转身才要出去,门就在眼前被紧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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