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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衣篮里的衣裤,每件都脏兮兮的,像是经过激烈搏击运动,又在泥地里滚过一样,尘啊、土啊,全都沾在上面,洗起来格外的费事。
放假在家里,他也都独自关在房里。虞德娴以为他高三课业重,是拚命在读书,但是,当她拿了点心、宵夜或热牛奶进房的时候,他总是脸色臭臭的瞪着她,摊开的课本上没有注记,笔记本也很干净,完全不像是在专心读书。
虞德娴很担心,「小老虎,你怎么啦?」
「妳别管,快出去!」
他居然把她推出门,还咔的一声锁上门。
虞德娴委屈的在门外焦急,泫然欲泣。
陆冠羽明明感觉到她在门外,却硬是不开门,也不沟通,就把自己关紧紧的,在这盛夏季节里,憋得脾气益发暴躁。
他在家里的时候沉默,在店里就变成绝对的冷漠以及不理人。
奇怪的是,陆冠羽越是态度冷漠,那些慕他之名而来的女孩儿们,就越是着迷和热切,小脸蛋红通通的迷恋的看着他,珍惜的吃着他端来的蛋糕和饮料。
他的冷气之强,连一贯笑嘻嘻的徐清都受不了。
「这苦闷又压抑的青春期哟……」徐清撇嘴。
苏嬿妤瞄着柜台里把钱算得哗哗响的暴躁小老虎,问徐清,「那是怎么了?」
「欲求不满呗。」徐清从肩。
「小孩子而已,讲什么欲求不满?」
「和喜欢的人朝夕相处,每天都还有亲亲抱抱,当然会想要进行更深入的下一步啊。」徐清讲得有条有理,「可是虞姊姊讲啦,要等二十岁成年了才可以,所以陆老大就要拚命忍耐啦。」
「噢,这样听起来好像很可怜。」苏嬿妤有一点怜悯陆冠羽了。
「最可怜的不是这个。」徐清摇摇手指,「陆老大说他已经洗了两个月的内裤了,是他一大早起来,偷偷摸摸自己洗喔。」
苏嬿妤一下子没有听懂,「洗个内裤有什么好悲惨的?不想手洗,就丢洗衣机啊……做什么这样看我?」
「苏姊以前高中的时候,健康教育的老师一定是偷懒了对吧?」徐清说:「陆老大是梦遗了啊,梦遗!他每天晚上都梦到虞姊姊!」
「喔,做春梦啊。」苏嬿妤明白了,然后忍不住拍桌大笑,「两个月?真的假的?这真是最悲惨又压抑的青春期啊,哈哈哈……」
在他们身后,脸色发黑的陆冠羽气得手都抖了。
等到虞德娴下了班,忧心忡忡的把苏嬿妤拉到一边诉苦,关于她的同居人兼小男朋友的行为有多么奇怪,脾气多么暴躁,又忽冷忽热……这等等的担忧委屈都吐光了,苏嬿妤已经憋笑憋到红脸。
「嬿嬿?」虞德娴有点生气,「我在认真的和妳说话!」
「我……我也很、很忍真……」苏嬿妤笑到不行,好不容易把话讲完,「可是……啊,我跟妳说,妳家小虎崽呢,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果然遇到困难了吗?我就觉得他读书的压力太大了。」虞德娴烦恼得很,「偏偏都不跟我说,真气人。」
苏嬿妤表情怪异,「喔,我想成绩对他来说,不是问题。」
「真的吗?那他在烦什么?」
「烦恼他艰辛又压抑的青春期。」
「那是什么?」虞德娴完全听不懂,茫然的问。
于是苏嬿妤把徐清跟她讲的八卦,全都一字不漏的讲给虞德娴听。
身为春梦女主角的虞德娴满面通红,耳根子都烧起来了。这种私密的事情,陆冠羽要吐苦水也要找个口风紧的啊!看看现在她的处境,她被调笑了!
恼羞成怒的虞德娴果断的回家。
晚她一个小时下班的陆冠羽本来想好了理由,就说他要和徐清出去,但一看她出店门口的恼怒样子,而且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陆冠羽瞥一眼坐在店里位子上的苏嬿妤一脸闯祸的吐舌模样,又看看徐清一脸同情和幸灾乐祸,等到这两个人同时把怜悯的目光投到他身上时,他只觉得自己背心一片寒毛直竖。
赶紧回家去看看吧!这是他唯一的想法。
※※※※
虞德娴一路上各种的羞恼气愤。
她没有想过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她一直担心的以为陆冠羽的读书压力太大了,才会这样暴躁又烦闷,她也以为陆冠羽每天回来时的超脏衣裤,是因为他有重要的比赛需要努力锻练体能。
枉费她这么担心,这么烦恼,这么的……
她用力摔上房门,然后用同样的力道,把自己摔进床铺里。
她还以为……她还以为陆冠羽后悔了。
他不再主动靠近她,也不肯和她一起看电视,再也不会把她抱在怀里聊天,就连放假也匆匆忙忙,他和她相处的时间被压缩到只剩下早上出门的一个吻。
那个吻别扭又短暂。
她感觉他在极力压抑什么,但她看不懂他的表情。
陆冠羽那个时候的表情,与其说冷漠,不如说什么也没有。
他也不看着她。
没有交会的目光,没有情绪的拥抱,没有相处的时间。他们的互动只剩下他回来,洗澡睡觉,扔下脏衣服。她寻找他,被关在门外,以及帮他洗衣服。
她那时候想,这是被拒绝的意思吗?
仅仅几口月的时间,他就后悔了吗?
他不想再和她在一起……
那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陆冠羽用视若无睹的态度对待她,彷佛她根本不存在。
虞德娴伤心的哭泣好久,她每天晚上都要等到他回来了,才能安心睡着。在睡着之前,她要换一条新的枕巾,因为原来的枕巾已经被哭湿了,不能睡啦。
陆冠羽没有发现她早上起来双目红肿,又或许是发现了,却没有关心,没有问,好像她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虞德娴委屈又压抑,但她根本没办法和他说这件事,因为他露出了不想听,不想知道,不想有交集的表情。
她每天都在等待,等待陆冠羽跟她说:我们分手吧。
我们分手吧。
分手吧。
我们。
但陆冠羽迟迟不说。
他把她景在旁边,他当成她不存在那样的,有时候,他会用粗暴的语气叫她走开,她很受伤,她想,他开始觉得她烦。
收拾家务什么的,关心他而唠叨什么的,这一切会变成什么呢?
她的年纪比他大,是不是不再被被为是女朋友?她是不是……是不是被认为是老太婆?毕竟她和她有着年龄的差距。
虞德娴充满恐惧,她害怕,她觉得也许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她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呢?
她为什么提出交往呢?
她为什么要喜欢上他呢?
因为喜欢,所以陆冠羽拥有伤害她的力量──
这个力量是她给他的。
她却收不回来。
她不敢说,我们分手吧。
女孩儿应该要拥有勇气,应该要能果断的做出分手的决定,她应该要抬头挺胸的甩掉这个让她伤心的交往对象。
她应该。
书上都是这样写的,电视上也都这样演,她也这样认为。
但她却说不出口。
她害怕。
可她害怕什么呢?
虞德娴想,她害怕被抛弃?害怕不被爱?害怕她的存在价值被否定?她害怕的……她不敢说分手,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她爱着他。
她爱着他,所以不敢说,没有勇气说。
她怯懦的把决定权交到他手上。
只要不把分手两个字说出口,就可以避免去面对它。
把所有要面对的事情,往后推延……
然后,突然之间,这一切都成了误会。
嬿嬿说,他避开她,是因为他太渴望她。
太渴望、太想要了,又必须忍耐,必须压抑,所以才这样别扭。
所以其实她是弄错他的意思了。
白费她哭了这么多天,白费她这样害怕又委屈,白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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