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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情(2)



江百川沉着眸光,静静审视她一会儿,缓缓松开对她的箝制,走到窗边,侧身面窗,让阳光照亮他半边俊脸。"你会是江家的媳妇。"

他话方落,她突然叫了一声,像是被射杀的动物所发出的最后哀嚎般。"滚!我要解除婚约!"奋力的拔下手上戴了多年的订婚戒指,朝他的脸庞丢掷。

戒圈在阳光中闪出一道亮白,像子弹般擦过他的颧骨处,而后落在他的鞋尖前。他探手抚一下颊畔,看了眼地板上的自金钻戒,优雅地弯身拾起它,再度走回床缘,拉过女子的手,半强硬半温柔地把钻戒戴回她纤细的手指。"我最后一次声明,"他的嗓音异常低沉,修长的指头扣在女子的指节,不让她有机会再拔掉钻戒。"不管你怎么想,我江百川绝不会违背长辈的期望。除非是长辈们指示解除两家联姻,否则我会要你!"轻轻地在她额际亲吻一记,他才离开床缘,拿起沙发扶手上的西装外套,径自往门口走。

"江百川!"她带着哭嗓叫住他。

他握住门把,停顿脚步,没回头。"地上的碎瓷还没收拾,你别下床。一会儿,我吩咐他们过来处理,另外,我会为你多请两名特别护士,你专心养身就行。"有些冷淡地交代完毕,他使无情地消失在门后。

是不是"他的"妻子不要紧亦无所谓,在他心底,家族最重要,只要是长辈要他娶的,谁都可以!

他根本不懂得爱人,是真正的无情之人;他的心只向着家族,谁能收服他呢?

"谁能……呵"…?"除了爱他爱得痛苦,谁能收服他呢!

望着门前的空荡,女子又哭又笑地叫着——

谁能……

第一章

阴暗的雨天,名贵皮鞋踩过积水洼,溅起小水花,坠散于黑亮的鞋面,沿着鞋头滑回湿灭的石道。

穿越杂草夹攻的泥泞小径,步上长长的阶级,轻飘的雨雾弥漫山间。

一片白茫视野里,江百川挺拔的身形檬檬陇陇地停仁在一处隆起草坡前。他单手撑伞,另一臂弯挟着大把素雅白玫瑰,沈郁似狐的双蹿直瞅着沾有泥水的墓碑,好一会儿,才悠缓倾腰献上鲜花;而后再取出衣服口袋里的方帕,拭净石碑上的污泥。

随着擦碑的动作,锈在大理石中的往生者照片慢慢变清晰,一张绝美纤秀的女性容颜同时展现,他收起方帕,眼光凝着女子的遗照,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难以细想,何时开始,"雨天祭坟"成了他的习惯。

因为死得不名誉,辱没家族声望,碑上没立任何文字,这是一种关系断绝的形式。锈张照片,算是最后的恩惠与仁慈,好让她不会成为难以辨认的真正无名孤魂。

唉--家族不认亲,总还有念旧重情的好友会来哀悼。

有张照片,惜她的人们才能找得到她。

然而,一块只锈有往生者照片的豪华大理石墓碑;真会强过刻着斗大"无名氏之墓"的水泥碑吗?

给她竖块高贵的墓碑、大刺刺彰显她的样貌后,无情剥夺她的归属、彻底除去她的姓氏,这恐怕是家族刻意的惩罚吧,让她身后还得背负罪罚,承受世间男女的怪异目光,永无安宁之日。即使长眠于此,她的灵魂仍无法解脱!伴着她的,只有凄凉、悲苦,不论生与死,到哪儿都一样……

"明天,飞巴黎,"江百川沈吟般,淡淡地开口。"短时间内无法再来看你。"当然也不会有人代替他来上坟。几年来,他都是以神秘、无人知晓的方式,在雨天来看她。

曾经存在他俩间的特殊关系,是一辈子切不断、磨灭不了的,就像他冷性绝情,这种深远但短暂的亲密,也不可能随着她生命的结束,自他血肉里消逝。

莫名强烈的连带感这大概是人们所谓的思念或回忆吧!否则,不会每遇雨天,他就像名多愁善感的阴沈诗人般来祭坟。

偏乱俊脸,江百川移开专注在墓碑上的视线,若有所思地颦紧双眉,点根烟,沈沈地呵吐着白烟。

烟头火星一闪一亮,他半合眼碱,睥睨山下灰蒙的都会区。市区空气污浊,繁华绚烂被笼罩在云雾之中,如同她曾青春亮丽的岁月被土块及杂草掩埋,这是她选择背叛家族的最终命运。他无法为她的遭遇感伤、心疼,但对她这个人,他却有那么点思念

抽完最后一口烟,他闭眸两、三秒,弹掉指间的烟蒂,面向墓碑,举步朝前,将伞斜倚在碑座,伞骨尖插陷在坟家,让伞篷遮盖石碑,使落雨不再沾污她美丽的照片。

好一阵子不能来看她,这把伞多少能挡些风雨,好教她在下次雨天来临时,不会过于孤寂、寒冷。

完成了今日的祭坟仪式,他深思地凝视墓碑最后一眼,淋着雨转身,顺着早已熟悉的小径离开。

雨水很冷,打湿了他服贴的黑发,缓缓地渗人他每一层衣服。他拨开垂落眉宇间的发丝,拉拢长大衣领口,优雅从容地步下长石阶。雨蒙蒙中,一抹打着伞的身影与他擦肩而过,

伞下那束白玫瑰轻轻掠了一下他的衣袖,他垂眸,若有似无冷嗤了声

这座墓园里,终究不只他一人有雨中祭坟的习惯……

母亲沈岚习惯在他出国前一晚,召他回江家大宅。

江家在台湾是出名的望族,家大业大,横跨政、商界的豪门大集团。男主人江如海多年前将家族继承权传给大儿子江百川,旗下所有产业经营管理权也一并移交。

在众人眼里,江百川是名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冷静、沈着、泰然自若问流露威严,他身上没有纫垮子弟的娇贵跋扈,而是散发着强势高傲且优雅的王者气质。江如海会将所有的支配权交给江百川继承,着实不令外界感到意外。

然而,继承之事只是表面撑着,秘密全在江家内部。江百川非常了解,父亲当年下决定,是出于心灰意冷、出于失望。

原本江家继承人该是出走的"二少爷"江之中,但他不原被羁绑,甚至不在意父母亲情、不在意家族宗法,把自己掘除在江家之外。家族找寻他一年,却音讯全无,父亲的情绪由大发雷霆转成心死,最后就当江家设生过江之中这个儿子。

江百川是这么得到继承权的--弟弟不要!

难以理清是何种心态,似乎只要是"江之中不要的",他便会概括承受。自幼至长,不管他如何优异,得到的父母关注永远不及弟弟闯一件祸事。他这个"长子"在父母心里,到底是个次要。年少时,他将这一切视为大家族对"长子"的磨练、试验,毕竟中国社会赋予"长子"的意义是不同于"儿子"的,他该清楚家族长辈对他有着深远的期许,他要承担的责任献出弟弟江之中重……一切是这么的不需要怀疑!直到他二十岁那年,秘密彻底被掀开,他终于知道为何身为"长子"的自己,从小会有这种感觉一一感觉自己是个"备位"大少爷"

"大少爷。"一声叫唤恭恭敬敬地传来。

江百川回过神,视线自壁炉上那帧全家福照片移开,转身着着正走进客厅的新任管家。"工作习惯了吗,洪敏婶?"微微额首,问着妇人。

新管家洪敏先是楞,而后吶吶回答:"是的,一切都习惯。谢谢大少爷关心。"早听过其它下人说了,大少爷能叫出宅内所有下人的名字,没想到她才事任三天、第一次见大少爷,他竟也能叫出她的名字,可见大少爷心思填密,并非一般目中无人、嚣张跋窟、不将下人当人看的富家大少。

"习惯就好,管理家务,得请你多劳了。"江百川坐回沙发中,弹光略微扫视一尘不染的室内摆设。

洪敏闻言,急忙欠身答道:"大少爷别这么说!宅里的事都是我们该做的!"

江百川沈默一会儿,执起桌上的茶杯啜饮,视线透山大落地窗,凝望庭院里幽暗的夜色。"我回来晚了。我母亲休息了吧?"他将瓷杯放回桌面,嗓音沈缓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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