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修改了一些不太适合的地方，又研读了一番，抬头看向对面的商鞅。

即使商鞅的体质没有那么怕冷，但在冬天的晚上依旧披着皮毛衣，整个人都快陷进裘衣里。

橘红色的烛光落在他有些疲态的脸上。

嬴渠梁放下竹简低声道：“先生倦了就去休息吧。”

商鞅略停笔看过来：“没事，李斯和吕不韦也能007，更何况我的身体比他们好。”他怎么能输给他们？

正在房间里休息的李斯和吕不韦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嬴渠梁微微一笑，秦相真是很有比拼欲。

嬴渠梁开了一个笑玩笑：“是寡人害怕先生的身体垮了，到时候寡人该怎么办？寡人还指望先生教我呢。”

商鞅喜欢听这话，心想嬴渠梁也挺心机的，他笑道：“那臣必须要更加努力才能报答大王的厚爱。”

嬴渠梁看着商君书，变法一颁布，商鞅便会得罪很多人，他放下竹简走过去，坐到商鞅的对面。

商鞅阁下笔：“大王想说什么？”

嬴渠梁觉得他和商鞅挺有默契的，似乎都知道对方有话说。

“商君变法，又以身殉法。”

“……不用说了。”商鞅压着眉头，这是他最不想提的事情，他也不想和嬴渠梁掰扯什么。

商君书也已经差不多完成了，彼此都知道这是一定会实行的，而且只有这个才最适合秦国。

嬴渠梁也没有再在这事上说下去，而是拿出一面金牌，捉起商鞅的手放到他的手心。

“先生说的圣人养鹤，寡人想了很久，如果圣人不在就无法护着那只鹤，他就该放飞那只鹤。”嬴渠梁语气微顿，注视着他，“如果他飞不了，寡人帮他，寡人回去后便会颁布一些法令。”

商鞅摸了摸金牌，有一个“赦”字，他笑了笑：“大王不怕我真的包藏祸心？”

“用人不疑。”嬴渠梁说道，“这只是其中一层保障。”

“臣明白。”商鞅低声道，“但是大王，你忘记了最好的保障是什么了。”

“是什么？请先生指教。”嬴渠梁有些意外，除了赦免金牌以及他之后的法令还有什么？

商鞅望着他的眼睛：“只要大王保重身体活得比臣久，臣死后大王便能给臣办后事，臣还能风光的葬在王陵附近。”

嬴渠梁一愣，接着笑了笑，心底到底还是有些酸涩，顺着他的话说：“必然是陪在王陵的左右，周围种上很多松柏树。”

商鞅见他并不是开玩笑便说：“谢大王恩典，大王可要实现承若。”

“一定……”嬴渠梁答应着，心里却是不确定的。

商鞅也是不确定的，但不妨碍彼此用承若牵住对方。

他想起历代秦王，也只有嬴稷因为活得太久而自己解决了白起。

他又望向嬴渠梁，眼底掠过一丝亮光，但现在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夜了，先生还是去歇息吧。”嬴渠梁握了握他的手，“收好。”然后松开他。

“好。”商鞅拿着金牌站起身，微微眯眼，“那大王也保重身体早些休息。”

“……”刚刚还想继续奋斗的嬴渠梁立刻改口，“寡人明白。”

商鞅笑笑告辞了，第二天，听闻这事的秦相们争先恐后的来观看免死金牌。

张仪摸了又摸，一脸羡慕：“我也要让大王赐我金牌。”他站起身就跑了出去，“我现在立刻去。”

“？？”商鞅和其他人对视一眼。

李斯弱弱的说：“……他恐怕会抱一堆令牌回来。”

范雎点点头：“那不是不值钱了吗？”

吕不韦：“这是什么乐趣？”

又过了一段日子，商鞅等人果然见到张仪哈哈笑着给他们展示金牌。

“你们看，这是免死金牌，这是特赦令牌，这是密令，这是虎符。”

“咳……”吕不韦险些呛到水，“虎符？”好像夹了些什么东西进去。

“对。”张仪拿起虎符说，“大王说让我掩人耳目跑路了再说。”

众人无语，齐齐看向他，到底是谁忽悠了谁？张仪你醒醒！不要被金牌迷惑了！但他们见张仪如此高兴也没有戳破他。

等商鞅的商君书写得差不多的时候白起那边终于传来了喜报，一群人又聚集在军中庆祝。

“恭喜将军！”士兵们热情高涨。

“恭喜将军。”

秦相们也争先恐后去敬酒，王翦仗着身高和体魄挤开他们：“末将敬将军。”

白起看着王翦，笑了笑：“你现在还不在我的手下，自称我便可。”

“末将这边的未来已是既定实事。”王翦笑呵呵的说，“将军值得。”

“既然如此，喝。”白起也没有过于纠结称呼的问题，接着两位将军就凑在一起复盘此番战役，说得十分投契。

嬴稷站在外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怀疑围着将军的丞相们是故意的，还有那个王翦也是故意的。

嬴稷最后还是从李斯这边入手突围而入，李斯人瘦，下盘不稳，一挤就差点倒地不起，如果不是被政儿扶了一下的话。

“先生我们去那边。”嬴政指了指外围的凳子。

“好，谢大王。”李斯无奈的拿着杯子退了出去。

嬴稷终于冲破重围来到白起的面前，笑着举着爵说：“寡人恭喜将军。”

白起看着他，回敬：“都是大王与大秦的庇佑。”

嬴稷笑了笑仰头喝下，然后说：“将军不愧是我们大秦的战神。”

有了嬴稷的开头，士兵们围着他们两个一起起哄。

“战神！战神！！”

嬴渠梁等人退到外面围观，嬴渠梁被气氛感染了，也举起爵说：“为了千古一国之梦，喝。”

“喝。”嬴驷、嬴政以及其他人一同喝。

就在这时装死了很久的甘茂终于冒头。

甘茂：【大家好，很久没见。】甘茂是一点都不尬尴。

众人首先不理睬他，继续喝酒。

甘茂又开始哭诉：【我的大王他执意举鼎怎么办，你们快点来劝劝他。】

秦相一听这才慢吞吞的回答。

张仪：【你也劝不住他，我们能怎么劝？】

甘茂发了一个哭表情包：【我们已经到了洛阳了，你们快点过来。】

李斯：【那我们明天就来。】

甘茂马上说：【好好，可以，记得来啊！】

李斯看向其他人：“甘茂好像突然有些着急？”

范雎以最大的恶意猜测：“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

嬴驷终于能见到赢荡了，狞笑一声：“那就去看看他们。”

张仪摸了摸下巴：“有趣，不知道他见到我会有什么反应，我该不该扮鬼吓吓他？”

众人：“……但是你又没死。”

张仪：“后来还是死了的！肯定是忧郁成疾气死了。”

“也有道理？”

无论如何，一群人喝完庆祝的酒，打算休息一晚就过去。

第32章

第二天，一行人传送到甘茂那边，甘茂站在房间里迎接他们。

李斯看过去，甘茂一身白衣，是一个十分清秀的男人，像他的名字一样，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甘甜味道，比起张仪的狡猾倒是更像一个好人。

稍微像一点。

李斯默默的想起甘茂好像挺爱当老好人。

李斯正想着甘茂可能没有其他人那么坑，甘茂就冲过来拉住他们的手高兴的说：“太好了，你们可以给我怼死六国的丞相吧。”

“？？！！”李斯一愣，他要把刚才的想法收回去。

张仪心想果然，他没好气的说：“不是你们举鼎吗？关六国什么事？”

甘茂左手拉住吕不韦，右手拉着张仪，尬尴的说：“我叫甘茂，你们是谁和谁？？”有些人他还不认识……

吕不韦低头盯着他拉住自己的手，很好，不认识他还这么热情，甘茂是自来熟？不愧是他们秦相的一份子，撒谎和坑人都不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