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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像以前那样。”皇宇穹帮她推抵著门板,说:“天冷,快进去吧。”
她朝他微笑,拣了花篮中一朵刚摘的蔷薇给他。“再见,宇穹,替我向尔麟叔公问好。”
皇宇穹颔首,接过蔷薇,看著她完全进门,才慢慢放手让门掩合,然后旋足走向等候一旁的雷管家。
典型老派——或说传统——的皇家男人,性格里一定饱满控制欲,皇夏生的父亲皇尔麟就是这类人。
十五个小时前,皇尔麟接到皇宇穹传回皇家的简短讯息,说他一人返航,皇夏生并未踏上归途。皇尔麟气坏了,连夜赶至儿子皇夏生近期爱待的湖上古堡。
“宇穹还没到吗?”
角窗躺了架Sterinborgh的客厅,响起皇家长辈威严的嗓音。
“我想,他快到了。”看著长辈又拿起无线话筒准备拨号,皇菡原忍不住开口道:“宇穹办事,您难道无法放心?”
“你大概没搞清楚你儿子昨夜发了什么讯息给我!”语气相当不悦。
“是。”晚辈不应当在热头上浇油挑衅,皇菡原深谙大家族生存之道,察言观色地说:“等会儿,我会好好问他。”话才说完,拱门传来两声沈响。
“老爷,宇穹少爷到了。”管家雷平敲门示意过后,才推开门板,领著皇宇穹走进客厅。
皇宇穹看到了,大长辈就坐在壁炉前的国王椅,脸色绷凛成钟甲色,冷瞪著他。另外,金色系、花花棕棕、流苏缀珠、巴洛克风华宫廷沙发组中,坐了一抹熟悉身影。
子之过,父之责。看样子,尔麟祖叔公觉得他没把事办妥,甚而办坏,犯了大过错,连他父亲都给找来了。
皇宇穹随管家带领,走到定位,就在他父亲皇菡原隔桌右斜侧的安乐椅。“爸,”他先唤了一声,才落坐,问:“你怎么也来了?”
“你闯了祸,我能不来吗?”皇菡原故意说这话给皇尔麟听。“为什么没确实办好尔麟长辈交代的事?”
皇宇穹站起身,朝向壁炉口的皇尔麟,躬身忏悔。“宇穹辈分小,夏生叔公甚至抬出逵爵太祖叔公,宇穹实在无能撼慑夏生叔公强硬的决定,宇穹确是失责没办好尔麟祖叔公您吩咐的事,甘受尔麟祖叔公惩罚。”
皇尔麟眉头纠结,看著他手里拿的蔷薇。“你拿那什么?”
“雪地蔷薇,”他往前移步,把花放在国王椅扶手边的桃花心木小圆茶几,说:“若苏堂姑跟您问好。”
皇尔麟凝眄桌上的花。今年的雪地蔷薇又是一片艳得像吸取人命人运的惊天灿烂吗?他不信这个的,但是今天看这花,心情特别不好。他别开眼,对管家雷平说:“泡杯茶给宇穹少爷。找个瓶子把这花插好。”雷平取了花,领命离去。
拱门一掩上,皇尔麟道:“宇穹,坐下。”皇宇穹乖乖听令。没一会儿,皇尔麟发飙了。“我当初怎么说,前去吊祭是我的最大底限,往后不许与无国界‘等待太阳’牵扯。怎么,一去那种没规没矩的野蛮地,就与那些乌合之众同流,忘了身分?”
一点也没有。事实上,他谨记身分,精于利用长辈淫威。皇宇穹垂眸,盯著地毯花饰。
“宇穹,你这回,真的表现极差,可要好好反省反省。”皇菡原开口缓颊。“爸爸经常告诉你,我们是长房,年纪大辈分小,很多作为是要树立榜样,日后好给同辈一个正确的行事准则。我父亲就是没做好这点,夏生堂叔才会成了脱缰野马。宇穹,你懂吗?”
皇宇穹颔首。“宇穹明白。”站起身,他旋即向皇尔麟大大一鞠躬。“宇穹等会儿就回家族主宅禁足。”
回家族主宅禁足!皇菡原低头,淡淡撇唇。他这个儿子,刚离开校园,取得几国律师资格,还没正式上过法庭,与对手交战,倒已知道怎样以退为进对应大长辈。
“尔麟叔公,”皇菡原开口。“我想,夏生堂叔应该只是一时爱玩,等新鲜感过了,他就会返回皇家。现下,我认为,还是让宇穹跟著他,免得他惹出更大的事端,到时不好收拾。”他暗助儿子一把,帮忙解套。
皇尔麟慎思了一会儿。皇菡原的话,说得深具道理。他自认了解儿子个性——样样有理想,样样三分热。或许,不需要三十天,儿子会觉接管旅店的无趣,乖乖回皇家,到时,他不需要再与儿子妥协什么,他已经妥协过一次,而且儿子选择破坏规则,今日未归,往后无谈判余地。
“那么,”皇尔麟语气平缓些许,说:“宇穹,禁足就不需要了。你像以往一样,去跟著那不肖子,别让他在没规没矩的无国界野蛮地,交什么不三不四朋友。”很多人说他这个儿子像极了他父亲皇达爵,他就是不希望他儿子像他父亲一样,过著混乱、只会反抗家族的人生,最后落个“败家孽子”恶名。他的人生污点有他父亲这点就够了,他要完完全全掌控儿子的人生,绝对不让儿子成为另一个皇氏污点!
深沉眸光,皇宇穹只说:“我明白了,尔麟祖叔公。”
谈话结束,管家雷平泡了茶进来。
皇尔麟起身,说:“雷平,该走了。”
“是,老爷。”雷平放下托盘,随即跟著当家主子的步伐,离开皇家边缘区的湖上古堡。
皇宇穹与父亲皇菡原送太长辈出古堡正门。走在回厅室的采光长廊时,皇菡原对儿子说:“还好吧,起码不需要禁足——”
“爸,”皇宇穹难得打断父亲的发言,嗓音低沉地说:“我其实是真的想被禁足。在主宅,餐餐有人伺候、闲暇可以读读书、为将来执业做些准备,也不需要看照一个到处搞‘残局’让我疲于奔命忙收拾的长辈,真的犹如度假,我想过过那样的日子。而且,爸,你知道吗,尔麟祖叔公说的事,夏生叔公已经在做了——他正在追求一名尔麟祖叔公会视为没规没矩、不三不四、匹配不上高贵皇氏家族的女人。”
皇菡原愣了一下。皇宇穹已步上三层台阶,打开大厅室拱门,等著父亲先进门。
“那……老爸帮了倒忙,坏了你的假期吗?”皇菡原走过儿子面前,拍拍儿子的肩。“对不起啊,宇穹。”他是一个会向儿子说抱歉的父亲,也因此,他儿子能在怪胎长辈夹攻的空隙中,长成还算正常的人格。
皇宇穹无语,随后进入客厅。两父子坐回各自的位子。皇宇穹看著桌上托盘中的茶点,还有小花瓶插的那枝雪地蔷薇——无比艳丽——果真不是好兆头。
“不过,你也不用太认真,”皇菡原开始对儿子面授机宜。“夏生追女人算是好事吧,我们晚辈哪能插手管长辈的感情事,绝对不能,知道吧,宇穹,我们不能树立一个‘破坏长辈姻缘好事’的名声给往后同辈做行为准则。”他执起骨瓷茶壶,在茶杯杯缘扣上滤茶器,倒了杯茶给儿子。他是会帮儿子斟茶的父亲,也因此,他儿子能在讲传统、论辈分、礼节一堆的严谨大家族里,不至于人格扭曲得太严重。
皇宇穹喝了一口父亲倒的茶,眸光凝定在美绝至极的雪地蔷薇。也对,反正,这朵雪地蔷薇,是给尔麟祖叔公的……
雪地蔷薇嘛,都说开得越艳越有事——坏事……
“事情不好了!”
什么事情不好了?
那空空泛泛的喊声,像在传递有人踩空悬崖边界独木桥,滚落荆棘团绕深幽山谷,没人救援。
谁来拉一把?事情不好了。狂风暴雪夜,该冬眠的蛇也能作怪,正沙沙爬行,攀缠她好不容易栽成的雪地蔷薇。
谁来帮帮忙?把那无赖的蛇打回雪洞冬眠……
“醒醒,可虹!”这会儿,是堂哥夏初晨的声音。“别睡了,奶奶来了——”
奶奶来了?是哪一个奶奶呢?
爷爷夏万鸣这一生娶过两个女人,首次婚姻,娶的是礼仪专家凌千铃奶奶,她和爷爷相识于瑞士,那时,他们在同一所学校担任教师,爷爷教的是旅店经营管理。两人时常有机会共同带学生到这儿那儿的饭店观摩实习,这种日子多了,他们自然相恋,像一般男女一样平凡地结了婚。生下一个女儿后,他们辞去学校教职,迁居英国北约克夏,买农舍古宅开“B&B”。那一阵子,爷爷年少时期的好友经常上门住宿,他们说爷爷如此有才能,不应该老是过半退隐的生活,何况当时他正值壮年,是该好好规划开拓一番伟大事业。于是,爷爷与挚友决定在无国界创立“等待太阳”。爷爷把妻女都带来,却是苦难的开始,他的妻女不适应荆棘海恶劣环境——那时,世界的某些地方刚起战事,无国界乱得很——女儿经常害病,一向优雅的妻子变得暴躁易怒。某个晚上,女儿发高烧,她心急找不到丈夫,抱著女儿在寒风冷雾的雪天里奔跑,不幸被车撞上。她没受重伤,却下体大量出血,失去腹中未满三个月的第二个孩子。身体康复,她的心病了,每天抱著女儿坐在窗边,看荆棘海的流冰浪涛。她不再和丈夫说话,拒绝出门。她最后一次开口是提离婚的事,最后一次出门是踏上离开无国界的船艇,再也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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