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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爱(17)



心,再度乱了,乱了。

一切,都由不得她做主;一切,超出了她的所能掌握。

她如何不明白他娶她做妻子的用意,她如何不清楚亲弟执意将她嫁他为妻的用心,她如何的又不了解她自己真正的心?!

可是,她已经不再是五年前那个傻傻等候在瓢泼大雨中的余奉恩,她已经不再是那个相信八台轿子会来接她的余奉恩,她早已不再是那个单纯的余奉恩了啊!

奉恩,什么叫做女子的本分?什么又可以是女子的本分?

奉恩,身为女人又如何呢?身为女人一样可以有自己的一片天,身为女人一样可以为自己而活,身为女人一样可以走属于自己的路啊!

奉恩,女子怎么啦?女子可是一点也不比他们男人们差的!等你自由了,来找我吧,我教你如何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咱们女人自己的手中!

那一天,当她跨进陌生的京师,当她走进陌生的府邸,当她坐在陌生的花厅,当她扬起无心的笑容面对陌生的府邸主人时,一眼看穿她空虚内心的,却是有着她从来不敢想象自己能够拥有的、那充满坚毅与坦荡、那包含自信与力量的笑眼凝眸。

温柔柔望着她的笑眼凝眸,温暖暖握住她心的沉稳素手。

那一天的那一刻,早已认命的心与魂似乎真的重新活了过来。

从此,她愿意是重新的一个余奉恩啊,一千个一万个的愿意啊。

却,依然摆脱不了命运的束缚。一昔之间,她被披上了红红的大红嫁衣;一昔之间,她成为人妻;一昔之间,她恍惚一梦,不管情不情愿,失望与希望交织成莫名的心痛。

她喜欢他啊,不管经历了几许风雨几许磨难几许心痛,她还是喜欢他,喜欢,喜欢,喜欢!

她想要做那笑眼凝眸中期许的余奉恩啊,想要做如那娇小而坚强、特性独立的府邸主人一般的女人啊,想要做一个可以为自己而活的余奉恩啊,想啊,好想好想!

“奉恩,这人世间本是如此啊,便是如此的看待女子的,便是处处的人心险恶。任你再如何志向远大,依你其实从不曾有经商过的经验,一个女子从商,绝不是你想象的那般轻易,那般简单。只靠你一个人,依你单纯的性子,是如何可以安然存在于这现实的外界,何况是独自的生存下去?奉恩,留在我身边才是你应该的生活啊,没有任何的烦恼,更不用再操心你的家人是否又会衣食无着,你只要做好我的妻子,这一生一世,便这样同我共渡,又哪里不好?”申天南捧着她沉默的小脸,叹一声,目光中是她不想看到的,决不放手。

是啊,她是女子。

所以,所有女子都会走的同一条人生之路,而今,轮到她开始走。

可是,她再也不想当那个只为别人而活的余奉恩,她想要做的,是那笑眼凝眸中的余奉恩啊。

所以,许多许多的事,在一昔之间,开始慢慢改变,开始向着她自己希望的方向改变。

只希望,一切到得头来,不会再是一场梦。

因为不想是一场梦,所以,所有的一切需要认真努力地达成,一切想做得尽善尽美。

首先,怎样算是一名好妻子?怎样算是一名合格的妻子?

“嗯,首先要遵从三从四德,一切以夫为准吧。”嫁为人妻的夏至埋头思索半晌,给出自己也不是很确定的答案。

哦?如此吗?

提笔,吹吹笔尖的墨汁,她仔细地记下来。

“再来,为人妻子的须贤惠,持家有方,更要豁达大度,最最紧要的是绝不能犯七出之条。”

贤惠,持家有方?

她如果不是贤惠兼持家有方,申天南又如何会选她这出身低微又无容无貌的女子为妻?所以这一条她自然是完全做到了的。

至于豁达大度嘛——

这些年来她替他管制着他的一干貌美姬妾,为他操心每晚上静风堂之事,自然是很算是豁达大度了吧?

但,这七出之条?

她虽识字不少,书也读了不少,却从来未曾接触过《女经》之类,这七出之条,她自然知道何谓“七出”,却是不太明白也就是了。

她凝眉,苦思许久,最终摇头,示意夏至说得明白一点。

“就是,就是——”夏至偷偷望她如常的神色,犹豫一刻,终于大声说出来:“这七出之条中,最最紧要的便是——绝不善妒。”

她微怔,而后恍然大悟一般,面色如常地欣然提笔记下。

只是,心中的思量却也开始翻山蹈海一般,再也无法如表面一般地如常从容淡定。

豁然大度,绝不善妒?

说起来何等的简单便宜,行使起来,女人心中的苦楚又有几人能解?

看这苍茫人世间啊,有无数的女子嫁为人妻,无不以“三从四德”为尺度标榜自己。但真正做得到的,这世间又有几人?

天下哪一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只属于自己一人独享,天下哪一个女人愿意与其他女人共享一个男人?

她也是女人啊,如何不是这般想的?可上有什么三从四德,下有什么七出之条,中间夹杂着的,是那国色天香的七名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每念之此,她总是思量反转,往往一夜无眠。

奉恩,如今你是我的妻子了,难道你从来不想将我一个人霸占住吗?

她如何不想?她想要的,便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申天南哪!可一想到那七名如夫人,却总是忐忑不安。她是女人,是人之妻;她更是女人,又如何可以做出伤害其他女人的事来?

她不想尽世间女子人人要尽的本分,可一想到那七名如夫人,却总拿不出什么法子来。

垂首沉思,没有看到夏至悄悄退出了房去,等她叹口气回神,身边坐着的,正是那个惹了一身情债的男人。

“三从四德?贤惠大度?七出之条?绝不善妒?”他凑到她颈子旁,亲密地搂着她,同她一起望向她快要揉烂了的笺纸,而后扬眉一笑,“怎么突然写起这些来?”

这些时日两人相处得很好,没有争吵,没有冷淡,有的是和平的相处,有的是一回眸便可以捕捉到的温柔视线,有的是无语温存时的情意流转。一切便似她梦中的景致:他待她极好,事事以她为主,不但将她肩负的府中事务主动分担过去了许多,每夜拥着她入眠的,也总是他。或许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静静地拥着她,却仿若已是相知相惜多年了的夫妻。

夫妻,夫妻啊!

从来不曾感受过的,而今一一开始经历,很久很久以前只敢偷偷在梦中奢想的,如今真的便成了现实,若说她不感动,是假的。但心,还是一直不肯安稳下来的。

“奉恩?”他低低笑着,轻轻喊她,搂着她一摇一摇的,仿若珍宝,“想什么呢?怎不同我说话?”

他就说啊,人心真的是一样很奇怪的东西,没得到时或许从来也没过渴求,而一旦拥有了,便似乎成了自己最最紧要的宝贝,再也不想失去。他从来没有过这般的想念,而今有了,有了他盼望已久的一个家,有了他奢望许久的一个妻子,有了他夜夜停伫的一处休憩之地,便再也不想离开。

“想什么?”她怔了怔,而后笑望着他,“你不是看到了?我正在想如何成为一名好妻子啊。”

想成为一名好妻子啊。

她的笑语,让他顿时心跳紧了起来,双眸一下晶亮得可怕!

奉恩,终于肯将自己当作他的妻子来看待了吗,真的吗?!

他等了多久,盼了多久!

而今,梦终成真了吗!

“奉恩。”无数狂喜,终成一声轻轻的吟,一句低低的叹,“你可知我想了多久,才终于盼到了你这一天?”

“我——”他的神情让她不由吃惊,呆望了他一刻,终于是扭过头去,不敢再望他。

他的心,有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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