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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花凛凛(2)



听起来,这年轻男子与天使很熟,不是普通程度的熟。居之样收敛目光,走离年轻男子身旁,回首一望,确定男子没跟上,正朝天使方向行去。居之样鼻腔轻哼一气,探手从经过面前的侍应生托盘中取饮料。

有点假惺惺的场合,享乐纵欲的目的多于慈善。喝下杯中半透蓝半透白犹如故乡荆棘海夹带碎冰的酒液,居之样趁侍应生走回来,把空杯交还,眼睛看准托盘中另一杯鲜丽果汁酒,正欲拿起。

“女士优先。”一只粉雕玉琢柔荑碰着他的手。

居之样偏头斜睨。天使降临身边,莫大荣幸!微撇唇角,他收回触着细瘦杯脚的右手,示意地点头。“你请。”

天使歪了歪头,表情古怪地瞅着他。“你等会儿也要竞标吗?”

居之样微愣,挑眉。“竞标什么?”

她啜饮他原本要喝的酒液,粉红舌尖舔了一下嘴角,说:“我的唇——天使之吻。”

居之样震了一下,视线不由自主地凝定在她唇上。

醉人色泽、赛过神秘红玉髓……

有一则报导是这样说的——

女星Regen拥有世上最美的双唇。

居之样记得那些科学家算出一个令他这个学医的人都觉得匪夷所思的“黄金比例”,并且以“丰润、柔滑”来说明她的唇怎么美,好似他们全和她接吻过,能具具体体道出真感受。

居之样当时觉得那报导无聊、可笑,甚至下流透顶,现在,不得不承认有一点是绝对正确——她的唇很美!醉人的美!他的确没见过有哪个女人的唇比她更美了!

“嗯?怎么了?”停下喝饮料的动作,她出声说话时,双唇微抿微扯,上扬、露齿的弧度也是黄金比例。

居之样忍不住暗骂那些穷极无聊的科学家。

“你生气了吗?”她说。

居之样回过神来,霎感头昏,他摘下眼镜,揉揉鼻梁,道:“抱歉,失陪了,我不是来竞标的。”快步走开,免得跟那些成天算女人尺寸的家伙一样。

“你是无国界人员——”

行过一段铺木的地板,天使娇腻的美声在他背后响起。

“来‘敲诈’的,对吗?”

“敲诈”字眼明明带着讪笑似的强调,听来却轻之又轻,柔得像她特意在他耳畔呢喃的一个咒语。

居之样吓了一跳,回过身,停定双脚。他和天使偏离会场,到了人群之外,一座滨海花园,阶梯花坛、石雕高墙遮挡他们的形影,很幽蔽,没人觑得见他俩在这儿。

“你是无国界人员,对不对?”天使用她那双世上最完美的唇询问他,像在说一个秘密。

他没穿制服、没戴白色贝雷帽,曲黑发丝乱得像寒冷北方才产的达尔斯海藻,身上一件苍冰色大敞领衬衫、灰雾色长裤和像雪一样的软革便鞋,贴近荆棘海氛围,也许,她是凭这些臆测……

不。不是臆测,不是询问。那两只美眸,眼神绮丽而灵透,分分明明将他看穿,她是知道他的身份来历的,早知道的。

她说:“你用敲诈的方式住进旅店,对吗?”阳光下闪亮如象牙的纤纤玉手,指往沙坡上一艘巨大四桅古帆船方向。

那是加汀岛最大旅店——Segeln——的观海餐厅,和滨海花园景致一体,座落在形似岩壁石阶的旅店主建筑之下,连接一片洁白沙滩、一汪湛蓝海洋。

“这是很高级的旅店,床铺柔软、枕被香暖……还有一位漂亮性感女管家伺候,对吗?”像是故意的,她说这话的表情很顽皮,不再是天使,而是女巫,波俏绯艳的女巫!她接着又道:“立志做慈善的人,太过沉溺享受,心灵会腐化得比一般人快呢——”这是在责备他吗?

居之样拿起挂在衬衫口袋的眼镜,重新戴上,正视天使,回应女巫的指控。“Regen小姐是这场‘慈善’派对的主角,很多男士等着竞标你的唇——天使之吻。别让这等慈善美事延宕了。”

相较于敲诈,这场慈善派对更像她所言的沉溺享受、心灵腐化的闹剧!

居之样皱皱泛疼不已的额心,自觉有点心浮气躁,大概是这地方太热的关系,想想,也未然,他待过比这儿热上两倍的地方,从无情绪不稳定、逞口舌之快,那到底为什么他要对一个正在人间行善的天使表现出恶意?

她可是牺牲极大,要用自己的美唇去换钱来赞助他们无国界啊!居之样清楚这场在旅店滨海花园外围沙滩举行的派对,主要是帮他们组织筹款。

听说,这旅店老板是他老师杜罄的堂妹婿,煞费苦心,透过特殊关系才请动Regeri这个大明星前来共襄盛举。他应该跟她道声“感谢”才对,不管是伪善、沽名钓誉,总之,这大明星、圣洁天使等会儿要像卖身一样向出债最高的“善心人士”献出香吻——

如此这般思考,居之样猛觉自己成了皮条客、老鸨之流!

“抱歉。”眼睛有些模糊,居之样拿下眼镜,掏出裤袋里的方帕擦揉被汗水侵袭的视线,再次戴上眼镜。天使消失,习习凉风吹拂他额前发丝,一根羽毛飘映在他镜片上,他抬眸一望。

“唷!之样,你怎么在这里?”他的老师杜罄出现了,带著名为老大的宠物青鸟,像小说里的那个海盗船长,沿着旅店著名的石船高墙,从阶梯上走到花园来。“派对在喊债了,去看看我们这次能得多少——”

“罄爸,我们可不可以拒绝这次的善款。”居之样乍地脑子混乱起来,想也不想地说:“那派对的气氛让我感觉像0边境在搞买卖——”

“0边境?!”杜罄大大挑了一下眉。“真是令我惊讶,你何时去过0边境?”

居之样舌根一僵,失了言。

杜罄走近,打量着居之样一身热过头的凄惨模样,笑了笑,大掌往他肩上一搭,鼓勖似地道:“之样,这是好事,无须避讳。”

青鸟老大振振翅,在居之样旁边盘旋,尖喙啄啄他通红的耳廓,鸣啼一声,即往慈善派对会场飞去。

“走吧,那边正热闹,是特地为我们无国界举办的——”管那派对办成布道大会还是0边境春色桃色交易会,杜罄全然不在乎,最重要的是实实在在拿到巨款入口袋,他说:“不要拒绝人家的好意,听着,之样,连老大都知道买饲料要钱,直飞会场关切了,你这个大学长——”

“杜先生,请留步!”

杜罄话没说完,一个外表精悍像保镳的男子走下石船高墙遮荫中的阶梯,接近他们。

“杜先生,老板说您要的资料准备好了,请您到他办公室。”他是旅店资深经理布彭斯,态度恭谦客气地传达讯息。

“真有效率。”杜罄满意地摩下巴颔首,随同布彭斯经理朝旅店主建筑登阶。

“罄爸。”居之样叫道。

杜罄脚步没停,也没回头,半举手臂挥摆,道:“下面的事,一定要办妥,那是你的任务,之样——”

居之样沉沉闭了闭眼,转身,叹口气,认命地走往花园之外。

扶桑花团绕的白色舞台,天使处在正中央,右边有个男人,左边有个男人,后面也有个男人,三十秒不到,一群男人挤坏灿丽的舞台花饰,将天使包夹。

根本是苍蝇见了牛肉,场面混乱脱序。男人们差不多要挥拳互殴了,稍早劝他喝酒防止热衰竭的庸医也在那儿瞎搅和,出手推挡每个要接近天使的男人。

看来俨然与0边境醉客争风吃醋抢女人的情景相距无几——同样都是闹剧!

居之样确信,这儿天气太炎热,热得让那些家伙脸孔爆红,与扶桑花一样红,不过,表情狰狞,没有花美。

“简直是一场闹剧——”居之样双脚刚站定。

“狗娘养的!”吼骂迫近。

居之样反射地回首,来不及闪躲,吃下一记勾拳。

“Regen的吻是我的!”狂嚣乱叫,西装革履的男人酒后乱性,将他当死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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