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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花凛凛(19)



风雨渐趋狂暴,大浪打上船艏,居之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收好最后一张帆时,强光雷电猛落船艇前后。

“居之样!”何蕊恩在舱内喊叫他。

“别出来!”居之样扬声回应她。“我没事。”顺着她系在他身上的安全导索,扯绳前行,仿佛是她将他拉离暴风险境。

回到可供避难的船舱,她给他送上干毛巾、热茶,做称职的助手。

“找到那艘船了……”

在恶劣的海象之中,他们往回航行六海里,找到快遭巨浪吞噬的莉莉周周号,无国界慈善组织的居医师排除万难上了那艘船,诊断病患是急性阑尾炎,大明星Regen小姐尝试恢复莉莉周周号的通讯,与医疗船搭上线,时间已又过了四个钟头。

强烈暴风雨没有转缓的趋向,医疗艇到达时,他们没办法把病患渡上船,大会派出的直升机也因天候过差无功而返,最后,由居医师执刀、Regen小姐当助手,在摇摇晃晃的莉莉周周号完成紧急手术。

像是拍了一部灾难电影,何蕊恩走出莉莉周周号船舱,对居之样说:“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电影里也没有——”

“你演过南丁格尔,不是吗?”居之样说:“你表现得不错——”

“你看过我演的电影?”她抬眸,一道光芒晕落在她美颜。

居之样探手拨撩她颊畔的发丝。

天上的深紫云朵退散了,卷进高空尽头,阳光舔开一片净蓝,雨已停歇,即便海浪未平息,强度也递减几级,待命在莉莉周周号右舷的医疗艇上,有人走出船舱,观望着要登上莉莉周周号。

“蕊恩,我其实——”

何蕊恩眸光晶亮流转,一笑,不等居之样说,轻盈旋身,走往另一侧船舷。

该回初花凛凛了。他们离冠军远了好几小时,得加把劲追赶。她站上两船互通的接驳梯,回头跟居之样说:“我们用袋帆——”

那是破坏这项比赛强调的“帆船航海特质”的违规提议。

居之样摇头低笑,正要开口。一个大浪狂猛打上接驳梯,何蕊恩腾飞了起来,瞬间消失,千分之一秒的短暂,她的身形重现,被大理石纹路的浪舌吐在接驳梯护栏,重力摔挂,就要掉进海中。

“蕊恩!”

叫声、脚步声,杂杂乱乱,急慌慌。

居之样冲上去,捞抱浑身湿、往下滑的何蕊恩,小心让她躺平。

“蕊恩、蕊恩——”他急呼,检查她的颈椎、四肢。“蕊恩,说说话,蕊恩——”

“居之样……”她还有点意识,嘴角流着血,虚弱地扯动双唇。“我忘了系安全索……是不合格……助手……你要……自己拿冠军,不可以输——”

快!快!海浪散处,远方已近,陆地在望!

【第六章】

船艇泊岸的画面,透过屏幕传来,汽笛声扬开,花瓣漫天纷飞。

初花凛凛赢了!虽不是第一艘抵达终点的船,不过,大会计算时间,扣掉他回头救助莉莉周周号病患那段,最后裁决冠军由初花凛凛获得。

何蕊恩躺在病床上,遥控放映父亲送来的片子。

1066sm赛在三天前总算圆满落幕,她也在杜氏综合医院待上一个多礼拜了。她的院长母亲说,她身体各部位都受了伤——擦伤、挫伤——不过,肋骨断裂最为严重,得休养至少三个月,她现在呼吸,胸腹依旧会泛疼,说话有气无力。

父亲每天来看她,即便他一来,母亲就骂他,他仍录下母亲不准她看的赛事转播送来给她。

“你还给她看那些!瞒着我弄个乱七八糟企划——”

“幸运女神护航。”何乐临时想了个名义,让妻子下次开骂不会再用“乱七八糟”形容与宝贝女儿相关的活动。“亲爱的,是幸运女神护航——”

“你住嘴!”杜笙笙逐渐消降中的怒气,再次教丈夫挑回一个星期前的原点。“让开!何乐!”她推打挡在滑门前的丈夫,推不动,气得美颜一阵青一阵红,梳得齐整的法式扭卷发型散落几绺黑丝扫着细致眉眼。

何乐笑着,手一伸——不去顺好妻子额前的发丝,而是往她脑后抽走发簪,使她一头波浪发全部松开,这个举动分明像是帮猫梳毛故息梳错方向。

“你做什么?”杜笙笙气坏了。

何乐淡笑,拢拢妻子的发。“亲爱的,你这样比较漂亮。”他把妻子的发簪收入自己的米色西装口袋。

“还给我!”杜笙笙往丈夫西装口袋探手,欲取回发簪。

何乐握住妻子的手腕,一拉,让她整个人撞进他怀里,三两下脱掉她的医师白袍,丢往沙发。

“你不要胡闹了。”杜笙笙挣扎着,抵抗丈夫无理的行为。

何乐说:“只有我女儿的妈,才能教训我女儿,你要进去骂她,先脱去杜院长的外壳,笙笙——”

杜笙笙微微一顿,抬眸对上丈夫肃穆的眼神。“我没有要骂她,”她语气和缓,但听得出怒意未平。“你们父女一个鼻孔出气,做事从来不和我商量,你哪里当我是女儿的妈?”

“杜院长”,正是丈夫这样叫她,女儿才从小有样学样,叫她“杜院长”比叫她“妈咪”多!

“我不是向你报告了女儿参与航海赛事,你才亲自坐镇医疗艇,你们母女在暴风雨的海上,最担心的人是我。”何乐表情转柔,搂紧妻子,深吻一下她的唇。“你们母女存心跟我作对。”而他莫可奈何,只能由着她们——这两个他最爱的女人。

杜笙笙垂眸,轻推丈夫的胸膛,怨道:“你一开始就不该答应那乱七八糟企划——”

“幸运女神护航。”何乐提醒妻子。

杜笙笙倏抬美颜,瞋睨丈夫。“你把她宠坏了,她不是什么女神,只是我们的女儿,随便一个浪都能把她卷走,让她在我们生命中消失!”

“我知道、我知道。”何乐点头,再度将妻子拥入怀中,安抚地摩着她的背。妻子在医疗艇上亲眼看见女儿被巨浪卷起抛落,本是要去接护那位阑尾炎患者,最后是带回伤重的女儿,他知道妻子这十几天来饱受身心煎熬。

“她差点掉入海中,永远不回来……”坚强的杜院长这会儿单纯是个女人。她也会流泪,流泪时,她总用长长的头发遮掩脸庞,不教人知道她哭泣,看得见她这般脆弱一面的,仅有身为丈夫的他。

何乐搂着妻子往临墙的长沙发落坐,吻吻她的发鬓。“没事了,亲爱的,那位无国界医师拉住了她,不是吗?女儿很快会恢复健康——”

“这一点你也瞒着我对不对?”杜笙笙别过美颜质问丈夫。

何乐倒了杯桌上的莱姆凉水给妻子,什么话也没说。

杜笙笙又道:“那天吃饭,我问她是不是跟罗煌进展稳定,她回答是,你早就知道不是,对不对?她没和罗煌稳定交往,对不对?那个无国界的年轻人不是突然出现——”

“笙笙——”妻子越说越急,咄咄逼人。“喝点水。”何乐开口打断她,将装着莱姆凉水的杯子放置她两手,待她捧妥杯身,他才往下说:“那天吃饭,女儿没有回答你‘是’,她只是不像以往坦白对你回口说她这辈子不会嫁给罗煌——”

“她想嫁给那个无国界年轻人?”杜笙笙反应极快。“我这辈子不会同意!”

妻子的怒意未免太过度。何乐皱眉苦笑,看着促声插言的杜笙笙。“亲爱的,那个年轻人是个医师,条件不比罗煌差——”

“他是堂哥的学生,不安定的男人,跟那种人在一起,会过得很辛苦。”杜笙笙说什么也不要女儿跟无国界扯上关系。

“笙笙,这种事我们无法帮女儿作决定,由着她吧——”何乐倒是个开明的父亲。

“你疯了吗?”杜笙笙美眸瞅住丈夫不放,微微扬高的斥责声调,仿佛他做了十恶不赦、对不起她的错事。

何乐叹了口气,淡笑。“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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