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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短了,一下子就吹干了。」她微微甜笑,松开他的手。
他关掉吹风机,把它插回墙里还原成一朵扶桑花。「不赶快吹干,你会再着凉。」
「我没有那麽娇弱。」她离座,旋身面对他。
他眸光沉敛,盯着她身上穿的T恤。
她依着他的目光垂眸,拉了拉长度盖到大腿的衣摆。「它挂在浴袍架上,我找不到浴袍,才穿这——」
「不要紧。」他牵着她,往外走。「等会儿量个体温。」
「嗯。」
洗了个舒爽的澡,量了体温,田安蜜盘腿坐在软榻时,精神奕奕,甜美容颜没了病态,美眸看着安秦吃她最喜欢的血肠。
她问他。「好吃吗?」
他抬眼。阳光晕叠在她左侧,染亮她全身。她说她要打坐一下,自在地盘起美丽长腿,静静坐在他对面。
「你打坐的时候,冥想些什麽?」
她说:「我刚刚在想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最爱的血肠?」
他没说话。
她又道:「不好吃吗?」这语气,好像血肠是她做的,她是一个竭力讨好丈夫胃口的新婚娇妻。
他凝视着自己的T恤在她身上呈显出奇特感觉。并非衣服有什麽不一样,那天夜里,他才穿过这件T恤,当时,他说不出白中透着什麽蓝,现在,她穿着,他蓦然想起遗忘的温暖海洋滋味,胸口涨潮般地满满的。
「安蜜——」
「嗯?」她柔眨着美眸。
他把餐具摆回盘边,起身。她也放下盘膝的双腿,离开软榻座位,站在他面前。他双手环住她的腰,一寸一寸收紧,将她拥入胸膛中。
「你喜欢对不对?」她在他怀里说。
「很美味。」他吻吻她的发。
她仰起美颜。「有没有取悦你的舌头?」
他吻住她的红唇,久久,嗓音传出来——
「安蜜,我没法经常来加汀岛……」
她对他说:「我知道。你是罗布尔瑞斯再生医学研究中心的领导人,你得回无国界……安秦,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受伤了——」
他们在旅店待了两天,第三天,出门去吃冰淇淋。
情侣巷底端转角那家小店铺,蔷薇攀窗环门,门里坐满一对对情实初开少男少女,只有他们像老情侣在回味青春年少的甜蜜,坐在庭园帆船甲板摇篮椅座,两人共吃一天限量一客的稀有「缤纷世界」。绮彩水果铺排一道虹,弧镶云白冰洪淋,橘灿汁液如阳光遍洒,很奇特,还有帆船造型糖饼嵌蓝色冰淇淋球。
科学家研究,蓝色食物最教人没食欲。蓝色感觉就是不能吃、不能喝、不天然,他们还是一口一口互喂,吃了天、吃了海,把整个「缤纷世界」吞进肚,满足地相视一笑,吻住对方,开心走出冰淇淋店。
几步路到她家,情侣巷上头的滨海大道,邻近缆车站的那幢巍峨城堡式公寓。
管理员每见她返家,便亲切地称呼她「安蜜公主」,以往,她笑笑,这回,他听见了,投以一个奇怪但温柔的眼神在她脸上,让她很不好意思地红了美颜,快步疾行。
他徐行跟着她,说他在无疆界学园也住城堡宿舍。她停脚,回首问他管理员叫他「安秦王子」吗?他笑了,走到她眼前,揽着她的腰,俯降俊颜,在碉楼电梯间里,深深吻她一记。
她的房子露台种了木犀科植物,他很不高兴。她解释她并非对所有木犀科植物过敏,只是某些,而且她已经没有小时候那般反应严重了。
进了屋,他领教了小女人的疯狂。她屋里每个过道、大小厅和房室,都有盆花店送来的木犀花。她说她渐渐习惯这香味,喷嚏比小时候少,肯定身体产生抵抗性。知道吗?姐姐葬在开满花的香槟山,她不打喷嚏了。
知道吗?人体很奥秘,人体是宇宙,医师也不一定全然清楚它。他皱着眉,反驳不了她的说法,只能紧紧拥抱她。
8
偶听一、两声她的喷嚏响,夜里,就完全没听见。醒来时,她枕在他胸膛上,睡得好安稳。
他摸她的头发、摸她露在薄被外光致的背脊。
「安秦……」她先是优美地扯扬唇角,才徐微掀动睫毛,悠然醒来。
「早。」他吻她的额。
她没抬头看他,也没道早安,轻声细语地说:「我第一次和男生去冰淇淋店。安秦——昨天的冰淇淋没有插花朵石榴糖……」
「安蜜,」他抓着她贴在他胸口的白皙柔荑,吻她的指尖指节和掌心,不放过任何细微处,像要将她记个透彻。「我今天参加完研讨会闭幕宴会,就要离开加汀岛——」
安蜜点头。研讨会後到闭幕宴会这段个人自由时间,他几乎全给了她,这很足够了。
「我的连休也要结束了。」坐起身,薄被滑落她赤裸的雪胴,她伸长纤细手臂,拿取挂在床头柱的贝雷帽戴上,说:「要好好地工作,下次有长一点的休假,我去荆棘海找你,好吗?我没去过荆棘海,你也要像我带你逛加汀岛这样,带我去吃无国界的冰淇淋。好吗?」
他抬起手,抚她的眉眼鼻唇。「我会插上花朵石榴糖。」
「嗯,一定要喔。」她脸庞泛漾着甜美的笑。
他将她拉回怀里,翻身,俯吻她。她拥着他完美修长、矫健力感的躯干,柔情喃语:「千万、千万别再受伤,安秦——」
当晚,他搭午夜前的定朝邮轮,返航荆棘海无国界。
「吹、吸、吹、吸、吹、吸……嗯?这个高音口。为什麽在中音Si前面……啊!高音、低音居然完全没按顺序!好复杂的音阶……」桌上摊着一本口琴入门书籍,田安蜜坐在皮椅里,一手拿口琴,对照书上的图示,努力想弄懂这神奇的乐器。
口琴是安秦忘记带走的,放在她的床畔桌花瓶旁,她看了好些日子,看它横在木犀花影下,她记起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和人玩捉迷藏,躲丢了,父母着急找她,最後在木犀花丛发现睡着的她,母亲因此说了一个故事警告她蛇最喜欢那种花香——木犀花丛、茉莉花丛、桂花树常有它们攀缠独占,它们会吞掉企图窃享花香的小孩。她吓得没再敢接近这些花树。
似乎,她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闻见木犀科花香会打喷嚏。後来,父母船难过世,部分遗骸与同船罹难者合葬在香槟山大帆纪念碑下,小小年纪的姐姐牵着小小年纪的她走过黄馨花满遍的步道,她对木犀科植物的过敏,就更加严重了,直到姐姐也上了香槟山……想想,她的敏感可能与海英嗜甜一样,是心理病。
但,自从她看着安秦的口琴那天起,她没再打喷嚏,搽抹素馨气味香水也没打,她是否完完全全产生抵抗性,她不知道,可她知道她心里有条蛇钻动。她每晚盯着安秦的口琴,没想动它,睡前对着它唱歌,深感若有人伴奏就好了。
某日,她真的听见琴音,睁开眼楮,没人在她床畔吹(WishYouWereHere),她揉揉湿蒙的眼楮,笑自己作了个傻气的梦。
一直到天亮,她没再入睡,决定早早出门,她要将他的口琴寄还,而且不要再插摆会引蛇的花。
离开家门,她走在前往缆车站的人行道,清晨的日光有栀子花气味,她深呼吸一口气,反胃的感觉冲上喉咙,她掩着唇,停在路边,阳光将她苗条的身形描得更加细长,她转个方向,可以看到朝海,然而,她的眸光虚渺,眼泪流了下来,唇畔柔挑,兀自感受幸福涨溢的时刻。
田安蜜终是没把口琴寄回去无国界,拿近唇边吹一个孔,出来好几个混乱琴音。
「喔……」懊恼的低叫传开,她纤指按住桌面书本。「要怎麽做才能吹得清澈干净?你怎麽这麽难……」
怪起口琴来,「高低音阶乱得好没人性,真该把你送回去……」喃喃碎念,她还是翻着书页,聚精会神地认真研究。
「这个音要吸,那麽这个是吹……吸、吹、吸、吹、吸、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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