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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都是他啊。
曾经,总以为自己看不进眼里的,却原来早在不经意之间,已一点点地深深烙刻在灵魂的深处,从来没有丢掉,亦再也抹不去。
他陪她奔跑在冬日的早晨,伴她笑著在湖冰上滑出长长弯弯的水痕;他伴她静守在松声涛涛的青风堂中,一起捧卷而读;他以玩笑的方式再也不许她靠近任何的水源,他宁愿忍受著三五不时刺脓流血的苦楚,任外界纷纷流传他仕途难保,只为了顺利地除去他的婚约;他苍白著脸,一头扎进深深的湖水里,以自己性命为赌注将她抛上岸,只因为她曾笑说过她因水而来──他害怕水再度带走她!
曾经那么心高气傲的霸气男子,那么遵守礼教从不逾越的古板男子,那么志向远大、为国尽忠的英伟男子,而今却为了她,少了傲气,丢了自小的坚持,忘了一切……只为她。
只为了她啊。
她若再感受不到他的情意,她若再怀疑他的真心,她便真是一块无情的石头,一块埋在冰川下的烂石头了!
呆呆望向他的视线,收不回了,再也收不回了。
“大哥。”她轻轻唤一声,想起湖岸上那惊慌无措的时刻,想起他紧紧搂住她心跳欲爆的那一刻,想起他粗哑著颤音一声又一声唤她“弟儿”的那一刻。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与他朝夕相处、畅谈未来,是家人,比任何人都亲密的家人了啊,她依赖著他,习惯了他在她生命中的时时刻刻,她似乎真的再也不想离开他……她不敢想,若她没有从湖水中寻到他,若他再也不能含著笑来怜她宠她关心她的话……她会怎样?
只想上一秒钟,她的心便立刻缩紧,泛起针扎的剧痛。将心比心啊,若她不在他的身边了,他又会是怎样的感受?!
将心比心,将心比心,才知她对他有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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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她轻轻叹一声,凝视著对面如山的身影,心无法自控地渐渐开始沉沦。
“睡不著?”她的轻叹立刻让侧躺在地铺上的男人睁开了假寐的双眸。
她知他一向睡眠极浅,自她搬到青风堂居住后,每个深夜,哪怕她只轻微地叹息一声,也会让他什么也不顾地闯入她的睡房来。她曾抱怨过他的大惊小怪,直到今日才知,他的这一切行径,是因为他害怕她会……消失。
害怕。从小到大,该没有让他害怕过的事情吧?而今,却因为她,无畏无惧的卓然男人开始有了害怕,开始有了惊恐。
心中不由一暖,因他。
心中不由一痛,为他。
她望著他,默默无语,只朝他伸出了手。
他微愣了一刻,而后立刻翻身站起,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掌。她的手用力一拉,将他牵往她的方向。
他紧紧圈住了她的身子,右手紧紧握住她左手,左手牢牢拦在了她的腰间,相依相偎的心跳,在微微凉了的夜风中,是那般地温暖起来。
“大哥,对不住。”埋首在他厚实的怀间,听著他依然激烈的心跳声,她的心又微微泛起了那熟悉的痛,“我以后再也不玩水了。”
“不,是我害你担心了。”他沉默了好久,低低地开口,仍是带著几分的沙哑,“我太大惊小怪了是不是?”咧开嘴,却笑不出来。
“可我……喜欢。”她轻轻抬头,对上他包容而又怜惜的视线,“大哥,我似乎能明白你的心情了呢。”
“弟儿,你──”他想笑,却呼吸急促。
“大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从何时看上我的?”她重埋首他的心跳中,偷偷地笑一笑,“我有眼的哦,我知你在茶肆是心怀慈悲想帮我;在航船是心怀敬佩、想利用我。你不要说你对我是一见钟情哦!”
“可就在那一个冬至之日,让大哥又一次遇到了妹子啊。”他接著她的话茬,手轻轻抚著她的背,顺上她披散著的青丝,鼻端是她淡淡的馨香,身体敏锐地感知她柔软的娇躯。心跳才缓了一缓,再一次确定她还在他的身边!老天,他感激上苍,感激上苍啊!
“那么寒风落雪的入夜时分啊,明明冻得快僵成雪人了,偏还有力气聒噪一大堆没用的,那一段洋洋洒洒的‘救人论’真让我耳目一新。”他忆起当时的情景,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我是怕大哥顾忌什么男女有别嘛!”开玩笑,当时他几乎是她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哎,她是一定要紧紧抓住不放的!
“难道大哥就是从那时候‘看’上小妹的?”
“如果我说从那时我对你动了……真心……”他含糊了一句,不想提在航船上她昏迷的那些时日,为了替她暖和身子,他曾与她赤身相拥……从那时起,他便已对这个哭个不停的女人有了怜惜之意,早已笃定要纳了她……啊,不说为好,不说为好,一来免得勾起她的伤心事,二来免得她知了他心思而……怒打他,“妹子,反正你跑不掉了。”
当他见到她浮在水中的那一刻,他竟生起了从未有过的恐惧之意……他不要她离开!就算走,他也要同她一起!
霎时他忘了所有,只一头扑进水中……等他回神望到又哭又笑的她,他才知这辈子他再也放不开她了,他才决定什么也不管了,他一定要将他的情明白地显示在她面前,再也不允她的逃避!
他要她啊!要到心都疼了,要到他这一生一世只想拥有一个她,要到他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他……爱她,爱她啊!
“弟儿,这辈子我只认定了你,我再也不许你逃避了,你明白吗,明白吗?”他紧紧搂住她,“我也不知为什么,我也不知我怎么了,;可我想和你一生一世,你明白吗,我想和你一生一世,只有你,惟有你,弟儿!”
她静静任他搂著,静静听他说。
“以前我从未想过,自己该娶怎样的女子为妻。总以为是男人,便免不了娶妻生子,传继香火。所以那一年,父亲为我定下王家小姐为妻,我想也没想便同意了。若不是恰巧随军远征,我或许已为人夫、甚至已为人父了吧?”他淡淡一笑。
“可就在征战沙场那几年,我想了很多。战场无情,看多了生生死死,我对那忽闪即逝的一条条生命,竟说不出什么感受。可在夜深人静之际,我渐渐开始怀疑人这一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来到这世上?为名为利,为钱为财?我慢慢开始想,我这一生要做些什么,我想要一些什么,我不想什么名垂千古、流芳万年。可我到底该如何过完这长长的一辈子呢?我该如何才能让我这长长的一生过得有意义呢?我不知,不知啊。”那时,该是他成长的开始吧!
“得胜回朝后,爹娘要我成亲,我没说什么便同意了,可我的心依然在困惑之中。我来到这世上,除了为国尽忠、为亲尽孝,我娶妻生子的意义到底还有什么?为了延续香火吗?可又是什么力量,使这生命轮回不止、世代延传呢?”他怎样也想不明白啊。
“也就在那时,我娘不幸病逝,我顺势便停了正在筹办的婚礼。一年又一年,我想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娶妻生子;一年又一年,我渐渐再也不想面对那一场婚礼。接下来,我爹娘先后过世,让我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来拖延成亲。后来,我发现,对于娶回一名素未谋面的陌生女子、与她相敬如宾地共伴一生,再生养几个孩子,这样的事,我做不来。”他苦笑一声。
“怪不得不肯治伤,宁愿忍著疼痛废了手臂、甚至由此闭门在家、让人以为官位不保,原来只为了不想娶妻啊。”她喃喃自语,而后摇摇头,颇为不赞同,“若大哥一辈子想不通,是不是一辈子不娶妻了?”
“可就在金陵的那个秋日,让我遇见了你啊。”刘青雷顺著她的青丝,声音更柔,“那天,我第一眼见到你,不知为什么,心竟跳得厉害!我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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