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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她歪头,深思地望他,“不要书,那你要什么?我什么也不会,我一点也不懂医术,我治不好你手臂上的箭伤……那你要什么?”
“我什么也不要,我也永不会利用你、欺骗你。”他柔声细语,生怕吓著她似的,伸手顺一顺她散乱的发丝,“我只要阿弟开心就好,我只要做阿弟一辈子的大哥就好。”
“哦。”她呆呆地点头,放松地埋进他的温暖怀抱,“大哥,你抱我回房吧。”
他点头、轻应一声,将大氅笼上她,然后轻轻地抱起她来,迈向积墨斋。她不再喊叫,只乖乖窝在他温暖的胸前,睡意开始一波波地袭上来。
“大哥?”
“嗯。”
“我醉了吗?”
“没有,你只是累了。”
“哦。”她含糊低语,顿了一刻,又低低一叹,“有时候,我真想大大醉上一场。醉了,便忘了伤心、少了烦恼,也没了痛苦,再也不会伤心……如果我能醉了,若我能永远沉浸在醉梦里、能一辈子也不醒,该多好……多好啊……”
然后,她沉沉睡去。
“我不会再让你有任何的伤心。”他哑哑地低语,将炙烫的唇轻轻贴上怀中人儿紧蹙的双眉,语气里带著浓浓的怜惜,“我会让你沉醉在我怀里,一生一世。”
是承诺,更是誓言。
风,呼啸而来,又呼啸著离去。脚步踏实,踏实得让她渐松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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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吹过,夜色深沉,却又有著几分清朗。踏实的脚步声缓慢地前行。
而后,远远地,踢踢踏踏的足音慢慢跟了上来。
“少爷,如何?我刘头没说错吧?酒后吐真言,一醉消千愁。阿弟的心结你终于都晓得了吧?”嘿嘿的苍老笑声很是得意。
“我宁愿不晓得!”他懊恼地哼一声。他只要她开心快乐就心满意足了,就算她不肯回应他的感情又怎样?大不了两个人便一辈子兄妹相称地活下去,他也不是不能忍受……如果知道醉酒后的她会忆起那么多的伤心与背叛,他绝不会让她沾染一滴酒液。
他……不舍得啊。
“少爷,别只顾著心疼嘛。”得意在微顿了一刻后,又锲而不舍地跟上那踏实的脚步声,“就像你臂上的箭伤一样,不刺破、不放脓,迟早会坏掉。人啊,伤心事憋久了也会腐烂的,哪里是说忘便忘那样轻巧呀?阿弟今夜肯吼出来,未必不是一件大大的喜事啊。再说,你不真的只想做人家一辈子的‘大哥’吧?你其实是想人家喜欢上你、想人家放开心胸接纳你……想得不得了吧?你更想与人家比翼齐飞,成为人世间最让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吧?”
嘿,年纪轻轻就敢说出“解甲归田、安享天年”的话来,他图的是什么,府中人哪一个不清楚的?不用遮遮掩掩了啦。
“要你瞎操心!天这么冷,你还不回去休息!”酷脸有一点点发烫,被人猜中了心思,怎么样都有点狼狈的。
是啊,骗谁?她足他一辈子的……痴恋,他怎能不想她归己所属,怎能不想?他想得心都疼了啊。
“少爷,心病还要心药医。刘头好心告诉你一声,心急吃不上热豆腐的。阿弟现在是抵死不肯从你的,你就多一点耐心吧!”
“要你多嘴!”他狼狈地骂道,什么“从”?!说得这么难听!
“我只是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你一点忠告哦。”怪不得人家阿弟暗地咕哝他不识好人心呢,“你啊,就老老实实披著‘大哥’的外底等著吧!等哪一天她终于肯放下心结了、不再猜疑排斥男女之情了,你再伸出魔爪也来得及的。”
“你还多嘴?!”什么外皮?什么魔爪?!他表现得有这么……明显,有这么……饥渴吗?
“啊,我多嘴,我多嘴!”嘿嘿的笑声却依然紧追著踏实而又略带仓促的脚步声,“少爷,阿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啊,我照旧拿府里的账册去烦她,你不反对吧?”他终于寻到能让他安心地丢出烫手山芋的理由,自然要快快行动啊,他也想舒舒服服地颐养天年啊。
“你终于肯承认了?”揶揄的低笑在夜风中有些含糊,“随你吧,刘叔。整日有事烦她,总比让她无所事事地胡思乱想好吧?”
“是啊,是啊。”苍老的笑声开始有些别扭了,“她不过一个黄毛丫头,怎么懂记账之术?我……认输就认输。”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你找时间自己找她认输吧。”他不敢参加这一老一少的战争,明哲保身为上策,“好了,你该休息去了,刘叔。”不要老缠著他们行不行?
“我走,我走。”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很爽快地转了方向,远离了两步,又迟疑地停下来,“少爷……”一个困惑了他半个晚上的问题,如果不问个明白,今晚怕会担心得睡不著的。
“嗯?”
“咱们一府的吃喝开销,除了你那几两官俸之外,就靠祖上余下的那几亩薄田……你啥时藏了无数的金山银山……要不要我去帮你看著?我……好想看一看啊……”
“刘头,你想不想化成一座冰山?”
“呃……”老人突然变得狡若脱兔,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马上消失了。
他叹一声,抱著呼呼大睡的人继续赶路,一路漫步走下来。多么希望,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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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了。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烟花杨柳满江都。”绿意盎然的松柏林中、飞檐石砌的青风堂内,很是诗性大发的人正在埋首大作《春雨图》,“嗯,嗯,再点上几点飞絮就更有诗意了。”盯著长纸上乱七八糟、疑似鬼画符的线条,她忍不住摇头晃脑地自我陶醉一番,马上又抓过毛笔,沾上浓墨在画纸上再点了几点墨迹,再啧啧有声地感叹一声,“嗯,我果然是天才啊!”
“天才?!”站在桌旁的白胡子老头忍耐地瞥去一眼,而后立刻又撇开了,仿佛以此为耻,“这是哪门子的《春雨图》?!”要他说,便是一堆让人眼晕的鬼画符。
“我这是印象画,印象画!”老人家懂不懂艺术?!
“印象?”白胡子老头很轻视地哼一声,“说实话啊,阿弟。你除了脑子灵光一点外,实在是……”没有其他任何一点才能了。
“这账本你昨晚不是看了吗,趁你现在还有印象,快快拟出计划来才是好姑娘。”他苦口婆心地循循善诱,“你看看人家尉迟府的小棋童,同你一样身为女子,还小你好几岁,却是多……”
“尉迟?哈,我记得!”正在哀叹“无敌最寂寞”的人闻言马上双眼冒光,熠熠生辉得让人不可直视,“他长得好清雅好漂亮好温柔好……”
“咳!咳!”白胡子老头用力地重咳,偷偷地瞥了某处一眼,然后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阿弟,你别忘了,你按下了指印、是咱们镇远将军府的人。我要让你做什么,你不许推托的。”若不是尉迟现在金陵,他还真怕她会“私奔”呢。
“啊……”仗势欺人呀?双眼冒光的人开始冒烟,手指往身后凉榻上一甩,傲慢地轻哼一声,“可本人我现在也是这镇远将军大人的妹子了……”谁比较大呀?
“可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十年的“卖身”钱她早收了,怎能反悔!
“可我是堂堂镇远将军的妹子!”哼,谁怕!
“少爷!”
“大哥!”
“你们吵你们的,请不要将我扯进来。”正在读书的人慢悠悠地翻著书页,摆明了是不会插一脚的,“我向来崇尚‘中庸’。”
“大哥……”
“少爷……”
“你们好吵。”他干吗要在这里读书?简直破坏心情,“好了,我去聂府喝茶,你们不用管我,请随意。”起身,将军大人拂一拂淡蓝的长衫,施施然地踱起方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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