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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员升迁左迁同他有什么关系?升迁了他拉不到好处,左迁了他更拉不到好处。
听着家门外漫天的风言风语,她那玉树临风英俊到没天理的相公老爷摇头晃脑地如此言道。而后却在听到关文岳辞官返家后,一下子跳得三尺高,再而后,家中就很少再见到那玉树临风的身影。
她十余年来第一次瞧到了她那玉树临风风流潇洒的相公老爷狼狈地跳脚,也十余年来第一次哈哈大笑起来。
她惊,她叹,她合眸,她由心高兴。
从此,再也不惧了,从此,再也不担忧了,从此,再也不须烦恼,从此,可以开心了,可以开心了啊!
她的小飞,属于她的拥有了十年的她那玉树临风的相公老爷,终于可以有情人聚在一起了啊,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有情人聚在一起了啊!
她由衷地为小飞开心。
或许小飞说得对,当初既然选择了,如今自然要坦然地面对当初所结下的果子了,管它是酸是甜是苦是涩,既然选了,便酸也好甜也好苦也好涩也好,坦荡地接过来坦荡地吃下去好了。
所以,她开始试着坦荡地,面对。
那个男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不看她的冷眸,不顾她的冷遇,笑着,温柔着,对着她。
深夜,匆匆而来匆匆而走,只想亲口再告诉她一次,那个绷着小脸安静地跪在宗庙一直跪了整整半夜的孩子,什么事也没有,要她千万不要担心。还有,那孩子,要他转告,他明白母……明白她的苦心,更开心她终于第一次……眼里看到了他。
午后,匆匆而来匆匆而走,只想亲口说给她听,那隐隐几乎从天朝脱离的江浙大地再也无须担忧,那皇位之争,终于,结束了,完结了,他,再也不用,再也不用——
她却不置一词,只冷眼看着那男人兴奋着,开怀着,笑着……失落着。
他知她,她更知他,更知自己,更知道,当初的选择,她而今得到的果子,是……
那一晚,男人又匆匆而来,殷殷的眼眸,殷切而望。
“珍珠,难道,我们再也不能回到从前?”
殷切的眼眸,她合起双眼,不看。
“珍珠,一切都过去了啊!我们再也、再也——”哑哑的叹,哑哑的笑,从来不曾因为她的冷与默而稍减过半分半毫,一直笑着一直笑着,“珍珠儿,回来吧,回来吧!”
十年来,他第一次,对着她,说出“回来”两字。
那殷切的眸,那殷切的恳求,她心痛如刀绞,却用力地合紧牙关,用力闭紧了双眸,不听,不看,不闻,不语。
“珍珠。”那男人叹,笑着叹,“难道你还不曾原谅我?我、我——”却如何也却说不下去。
原谅?
她从来不曾认为他哪里做错,从来不曾生过他气,所以,他也不用求得她的原谅啊!
为君之道,必有不得不、必有一定要背负的责任,她知道啊,她明了啊,她懂得一切的一切。
所以,不要向她要原谅啊!
“珍珠,我知你恨……恨我当时不该舍弃了你……”哑哑地笑,却是十分百分千分万分的苦痛,“我知你想陪在我身边,无论艰难险阻,无论生死两难,可我、可我……”
因为喜欢着她,因为爱着她,所以,只想将她好好地保护;所以,只想要她好好地生活……她懂,她知道,她全都知道啊!
可是,他终究是舍弃了她,他终究是在风雨艰险里舍弃了她,而后一个人蹒跚而行!
其实,你……只是陷到了一个陷阱里:倘若以后再有不得不的时候,他,会不会还舍弃了你,会不会再如此的一回……只是被情伤了,便,再也不敢相信情了,仅此而已。
紧合着的眸,突然一阵的酸涩。
“珍珠,我——”
“我如今已经是别人的妻子。”她叹口气,不忍心再听他哑哑的笑,只合着眼眸,轻轻一笑,似在梦中呓语,“我已做了别人十年的妻子,我已和另一个人同榻而眠了整整十年,你,难道——”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猛地拔高的声音,带着十万分的愤怒,百万分的痛苦,却又猛地降了下去,轻而又轻地笑起来,“不要说了。”
“你,不在乎么?”她却偏偏要说,一定要说下去,“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一切再也不可能重回,再也不可能重回。”
“……”那男人似乎沉默了下,而后继续哑哑一笑,“我不在乎。”
声音,轻似无声,却又如同震雷,狠狠划过她的心跳。
她蓦然怔住,终于睁开了一直紧合着的双眸。
这个一直霸气着的威严着的男人,一身的伤痛与萧索,孤寂而落寞,却仍是笑微微地望着她,温柔地凝着她,哑哑地笑着朝她摇头,而后点头,“我不在乎,不在乎。我只要你回来,回来我身边。其他的,我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不在乎。”
她眼眸一涩,隐在袖中的手微微抖起来。
不管他这些年收了多少女子在宫中,可他心里还是只有你一个女人……所以,什么也不用担心,什么也不用去想啦,一个男人心爱的女人,却被另外不相干的男人搂抱了十多年,可还是一心一意地等心爱的女人重回自己怀抱——只这一处,你已可以放下心,安心地接受他了。
她用力咬牙,将冲到唇边的满腔话语狠狠地压回几将窒息的胸膛,袖中的手指,抖得更紧,她却面容平静,轻轻笑了声。
“珍珠……”
男人难过的神色,她不忍看,转首,她仰首望向轩窗之外,墨墨的夜色里,无风,雪,却似乎落地有声,一片一片,犹如重锤,一下一下敲打在她已无知觉的心上。
她从不曾对他担过什么心,她从不曾想过是否可以安心接受他……她一直是他的,他也一直是她的啊!十年之前是,十年之后,依然是,依然是,依然是啊!
眼前,墨墨的夜色里,那笑盈盈的那绝色的娇颜,那左眼角有着嫣红小痣的芳华女子,却笑吟吟地望着她!
咬牙,咸咸的味道,溢满了口腔,她慢慢挺直腰背,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任那指甲狠狠刺进掌心,她咬牙,慢慢摇头。
“珍珠,珍珠……”
她想啊,想和他一起啊,可是!
“珍珠,你难道,不想……”
那男人,亦仰首,乌眸粼粼波光,一眨不敢眨。
她如何不想回到从前?好不容易啊,何其艰难啊,怎样挣扎着才行到了这一步,再也不用担扰朝中臣子议论——朝堂全在他掌握中;再也不必担心那固执而骄傲的东宫太后会如何地拿她来胁迫她的父兄,那老人,已是风烛残年,再也搅不出滔天的风浪……再也不须去担忧这个那个所有的所有,一切,都已好了,好了啊。
她却,再也不能,再也不能……
“珍珠,不想着我,你也总该怜惜我们的由儿,我们的由儿——”
她颤抖,她咬牙,却依然不回头。
那一年,那一年的三九寒天,她流浪出了那朱红色的宫墙,伏在大雪的河岸,心中痛到极至,却只想笑。脸庞上血红的液体淌落,她毫无所觉。
那一年,那一年的三九寒天,她被小飞带回了家,小飞不容她拒绝,请来大夫为她医治那脸上刺目的伤痕时,她却被检出了身孕!她的腹中,竟然已经有了小小的骨肉!
骨肉啊,属于她和他仅仅剩余的联系的骨肉啊,她如何可以割舍?她要如何才可以割舍得掉?!
可,却在知道身怀有孕的第一刻,她唯一想到的,却是他,他的处境,他的未来,他所想的为国为民!
毫不犹豫地,她将这个消息逼迫小飞传给了他!
于是,那一年的中秋,那一年的花好月圆之夜,那一年的家家人人团圆的良宵佳节,她流泪咬牙,不曾看那团血肉一眼,从此与她,远隔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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