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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她,其实,何曾相似!
她慢慢行到他的身边,将手中的石榴月饼放到石桌上,微弯腰,先从他手里拿过酒壶来随手向一旁的花丛一丢,再轻轻将温热的手轻柔地覆上他的额头,而后立刻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小飞。”她嗔怪地轻轻喊他。
他不答,只慵懒地从躺椅中半探起身,修长的手臂一拦,便扯她坐在了躺椅的扶手上,那张向来玉树临风英俊到没天理的面容则顺势埋到她胸口。
似是行走了长长道路的疲累,似是终于寻得了休憩的寸方之地。
她笑着叹口气,微微挪动身躯,让他靠得舒服一些,蜜色的手指轻柔地拢了拢他肩上的散发。
“唔,好多的味道。”默默在她胸前赖皮了好久,他才微微抬起头,直视着她微胖的面颊朝着她做个鬼脸不赞同地笑,“你不要告诉我晚饭又是红烧蹄膀啊!”她已经坚韧不拔地吃同一道菜吃了十年,她也已经够胖了,根本不需要再这么继续地毁容下去啊。
“不但有红烧蹄膀,还有你的清炖水鱼。”她笑,很乐意地听着他惨叫了声。
“阿沈……”他委委屈屈地再度埋进她丰满的胸怀之中。
“撒娇也没有用。”她拍拍他的头,柔声柔气的,仿若在哄骗不听话的小孩,“我买了青鱼哦,很好吃很好吃的。”
“……”他不是三岁的小孩!另外……他真的真的很想大声地抗议啊,他的娘子再这么罔顾他这为人夫的意愿下去,他的夫纲只怕是没有能施展的余地了啊。
“你肠胃不好,多吃点清淡的只有好处。”她笑着捧起他这张英俊到没天理的俊脸,引他看向石桌上的石榴月饼,“哪,你最喜欢的豆沙馅,要不要吃一点?”
他盯着那月饼,好久,方叹了口气,歉然道:“晚上吧。”
她却不理会他的拒绝,径自伸手拿了个月饼掰成两半,放下一半,再将另一半掰得再成几块,挑了块馅料多的捏到他嘴边,笑吟吟地看着他。
他叹,投降地张开嘴巴。
“好吃么?”
“亲亲娘子喂的,自然是味道绝妙,天下第一啊。”
“你啊!”
忍不住地扑哧笑起来,她笑,他也笑,一直隐在心底角落的落寞,终于缓缓消散了开。
“阿沈。”止了笑,他从她胸前爬起来靠回躺椅,修长的手指动了动。
“十年啦,你还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她垂眸,蜜色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手,细细勾画他指间的纹络,“你总是不肯听人劝,什么都憋在自己心里,其实许多事只要明白地说出来,不是很……很好吗?”他静静迎上她的视线却让她打了磕绊,语句不再流利。
……是啊,即便什么都明白地说出来,却依然是回不去了,过去了的,便再也回之不去了,不管你是愿不愿意,不论你后不后悔。
在那明亮眸子的倒影里,她望见的,是狼狈的那一张圆圆的脸,是……是那由左眼角笔直划过面颊划过人中唇角直划到右下颌的狰狞红痕,将一张圆圆的讨喜的脸诡异地斜分了的狰狞红痕,走在大街上从来没人胆敢直视的狰狞红痕。
她狼狈地抬起手,将那清澈的眼眸盖住,不敢再看那其中清晰的狼狈的倒影。
可早已经刻画入骨的,哪里是不看不望便可以当做从来没有过的!
“阿沈。”他依然轻叹似的喊着她如今的名,心中自然感受到了妻子无言的伤与苦与痛,修长的手轻轻握住覆在自己眼上的颤抖的手,柔声引她回神,“我突然想吃梨子。”
阿沈却不答,一双圆圆的眼眸迷蒙地瞅着他。
“阿沈?”他轻声再喊。
“啊,哦!我,我今天刚好买了梨子呢!我这就去拿给你!”起身,她欲离开,他却握着她的手反手一拉,将她扯坐下来,与自己共享同一张躺椅。
隔着薄薄的衣物,颤抖与沉稳的狼狈的心跳,终于平静了下来。
抬首望向天,入眼的却是漫天的洁白桂花,风吹过,花似雪一般地飘落下来,淡淡的香气,如云似雾,拢了她一身,覆了他一怀。
“你看。”两人默默坐了一刻,他终于放任了自己的渴望,将心底的伤与苦与痛也显到了妻子眼前,伸出右手将左臂的衣袖直挽上肩,他露出洁白如玉的臂膀来。
洁白如玉的臂膀上,靠近肩胛处,却突兀地布满殷红点状印记,密密麻麻又排列有序,似是图腾,更如隐隐约约的两个即将成形的字迹。
她心立刻一抖,眼眸酸涩难当,紧紧咬住舌尖过了许久才隐忍住痛哭流泪的欲望。
小飞小飞,你何苦总是这般折磨自己!
“多少回了呢?”
似是没看到她难过的神情,他仰头望天,目光悠然,平静的神色看不出丝毫内心曾经的绝望挣扎与锥心之苦,“我每为他办完一件事便在这里轻轻拿针刺一下,只一下,那么轻轻的一下,只希望这针刺之伤好了消失了,那么我也就少想他一些,念他轻一些了。可是,却总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到了下一回为他再去做事时,做过了,做完了,再拿针轻轻在另一个地方刺一下的时候,总会忍不住重新再将以前刺过却刺伤消失了的地方再刺上一回……”
“小飞,不要说了。”她摇头,含泪的眸望着他茫然的神色,心如针扎。
“你看,每次只这么轻轻地刺一下而已,这里却慢慢成了这样子啦。”他云淡风轻地笑,俊秀的面庞洁白莹润,令人不敢逼视,“到头来,我倒不知道我是终于想要忘记他了呢,还是要像这两个快要刺成的字一样,一生一世再也丢不掉了呢?到底,我到底会是怎样呢?到底,我还要等候多久……”
他喃喃自语,云淡风轻地笑着,与身体散发的高温绝对不符的冰凉手指轻轻抚摩上臂膀上那隐约成形的字迹,神情苦恼却又眷恋十分。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每到此时,她总是口舌蠢笨得让她想掴上自己十巴掌,狠狠的,用力的!
可,可皮肉就算再如何的痛,又怎能比得过内心的苦楚,比得上内心的煎熬?
“阿沈,你这么难过做什么?”他望她似哭似笑的神情,突然轻轻一笑,“我今日只是高兴啊,高兴我,我……”他却没再说下去,只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来探手放到石桌上,笑着再做一个鬼脸,“我这些时日在二爷府邸里作威作福的,七先生终于受不了我,便送了我这一百两的银票,让我回家来同我的亲亲娘子共度中秋佳节啦!亲亲娘子,你高不高兴,开不开心啊?”
风流倜傥的样子,仿佛只在一个短得不能再短的刹那,所有的过往便烟消云散,不复再见。
“若你等一下吃完整整一盘的清炖水鱼,我自然高兴开心。”她如何不知他的心思,自然顺着他走,也极力露出欢喜的笑来,“七先生只怕是被你作弄得快掉光他那长长的白胡子了吧?”
“唔,七先生有长长的白胡子吗?”左手无事地一抖,衣袖从肩上滑落重新覆到手背处,他挑眉状似沉思,“我怎么一点也没印象?”
“你就不要作弄我啦!”她笑着推他一把,这一次是真的被他逗得笑了,“你明明知道我只见过七先生一回,”还是隔着红红的红盖头,“又已经过了这么久,哪里还记得他是否真的有长长的白胡子!”即便曾经有,已过了十年的时光,也只怕一切早已经物是人非、不复从前。
“那你到底从哪里记得他有长长的白胡子的?”他笑着追问,不肯轻易放过看她出糗的机会。
“我已经说了……是你告诉我的!”
“哦?我告诉过你吗?”长眉大眼的英俊面庞上是狭促的笑,“我只记得我同亲亲娘子在一起时不是风花雪月便是风月无边,怎么竟然会有时间浪费在一个长着长长白胡子的老头身上?不可能,绝对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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