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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兰花开(24)



勉强半睁的眼,透过头发间隙看出去,一片的昏黄。

看样子,他是被人抓到了某个秘密的所在。

微微动一下,手腕的剧痛立刻钻进心尖。

他有些难受地呻吟一声。

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他便已经是现在的模样,被紧绑住双手吊挂在冷硬的墙壁上,双脚艰难地绷紧脚尖,才算勉强地触到地面,多少减轻一点双手的负担,帮忙支撑一下僵硬的身体。

唔,这些年虽过得不怎样,但还算养尊处优的身体,却从来没有遭受过这种牢狱犯人的待遇哩。

苦中作乐地扯出笑容,玉树临风到了头的关飞老爷喃喃咒骂一声。

不要让他有机会跑掉啊,否则他一定一定睚眦必报地小心眼一回,他一定一定要将给他这种款待的背后主使人狠狠的、狠狠的——

“醒了?”

冷冷的笑,尖锐到刺耳的从身前喷过来。

唔,好臭!

他皱眉,用力转动僵硬的颈子,勉强将低垂着的脑袋往旁边闪了闪。

“哟,都这时候啦,还这么的硬脾气啊?”还是冷冷的笑,尖锐到刺耳,伴随着浓浓的腥臭直扑他的面庞,“十多年不见,不知小美人过得好不好?唔,不会好吧?尚君德将你抛弃另立妃子,啊,不算是另立,只是换了同样的一张面孔陪着而已。”

……可不可以麻烦一下,不要这么冲着我狂吠啊?很臭哎!

“我可是自从十六年前那一场皇宴就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呢,珍珠郡主。”令人作呕的枯瘦手指伸过来狠狠掐住他细白的下颌,狠狠地一捏,“当初要你嫁我!你做什么偏偏选了尚君德那个贱种!我哪里比不过他!我哪里不如他!我——”

紧贴在脸上的头发突然被用力地扯开,他苦笑一声,暗叫一声糟。

“你是谁?!你根本不是君珍珠!”

他本来就不是啊……麻烦一下,可不可以放开他的细白面皮啊,他辛苦保养了十年才变得这般的玉树临风风流潇洒英俊到没天理哎……

“你是,你是——”

他屏住呼吸,实在不想被愈发浓厚的腥臭熏晕过去。

“你是关文岳的男宠……那个飞二爷!”

啪——

唔,这一下想苦笑也不成了,左半张脸麻到快失去知觉,害他开始担心自己以后还能不能继续玉树临风风流潇洒英俊到没天理。

“飞二爷?飞二爷!”

左右开弓的啪啪连声,腥气从咬紧的嘴唇里慢慢淌出,害他原本就昏沉着的头脑再次发昏。

“你……够了……二……”

他断断续续从火辣辣的嘴里挤出几字。

“二爷?哈哈,二爷?”疯狂一般的尖锐大笑震得他腹内紧缩,张口欲呕,“关文岳的男宠!真是好名字啊,飞二爷!哈哈,果真是一个二爷啊!哈哈哈哈!”

“倘若我是你,我会着急怎样逃一条性命出去!”他吐出口腔的血腥,用力喘几口气,努力将头抬起盯向那个疯狂大笑的疯子,“二皇子,你老鼠一般地躲了这么久,为的,难道就是疯狗一样地咬人几口而已?哈哈,我关飞瞧不起你!”

“你一个小小的男宠,竟敢说什么瞧不起我?”

昏黄的空间里,看似壮硕的中年男人,慢慢后退了一步,冰冷而阴沉的脸上,是毒蛇一般直直瞪着他的阴狠双眼。

“当年率领三千兵骑英勇击退三万南苗的二皇子,天朝哪一个敢看不起?!”关飞冷哼一声,异常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目阴沉的男人,面容淡漠,“奋力十年经营出一片天朝最最富庶繁荣天地的二皇子,天朝谁人胆敢瞧不起?!”

“你——”混浊如死鱼的眼怔了下。

“可现在的二皇子,却又哪里可以让人瞧得起!”冷冷地一转语气,关飞嫌恶地眯了眯眼,看着身前这看似年富力强,实则内里早已被贪婪的权欲侵蚀腐朽如同垂暮老者的疯狂之徒,“屡败屡战是英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勇士!不顾百姓生死只顾一己贪欲的,却是人人瞧都不瞧的地沟老鼠!令人唾弃!不屑!不耻!”

“你胡说!你胡说!”阴狠的视线疯狂地瞪过来,枯瘦如爪的手猛地抽出腰间的宝剑狠狠地劈过来! 关飞淡淡一笑,直直看着那凶猛劈来的利刃,眼神清明澄澈,一眨不眨。

当!

火花四射,却是一剑砍在了缚住手腕的铁柱上!

“大丈夫敢作敢为,二皇子,你何必恼羞成怒?”暗吁一口气,关飞轻轻一笑,“你既然有争夺天下的勇气,又如何没有承认失败的气量?”

“我哪里失败?!我只是——只是——”二皇子手握宝剑慢慢倒退两步,竟然汗如浆汁,滴滴答答跌落地面,死鱼一般的眼死死盯着那个生死都在己手、却一脸云淡风轻的男子,内心纷乱如麻。

“二皇子,你从来不曾想过,为什么你的称呼只是‘二皇子’之称,却没有任何亲王皇爵的封号?”关飞哪里看不出这疯狂之人的动摇,轻笑了声,突然问道。

“我……”

“你曾勇冠三军,却被世人评说是‘匹夫之勇’,你曾励精图治,却被朝臣议为‘不善权谋’,你也曾卧薪尝胆,历经十年经营,却依然被轻松地削了权势、剥了封地、贬为庶人,甚至连你仅仅有的‘二皇子’,也被掠夺了去——你可曾找出这一切的因由?”

冷冷一笑,关飞视线不躲地回视着渐渐萎靡了的男人,一字一字地轻轻问下去:“你总以为是老天对不起你,是上苍没有助你,你不能黄袍加身,乃是上天作弄!可你想过没有?尚君德年弱冠而被封‘仁王’,最终更以庶出之子身份登上龙位,他胜出的缘由在何处?你认真地思索过没有?”

“我……”

“你当时背后有正宫皇后为靠山,你朝中明里暗里助你的权臣不在少数,甚至背后支撑你的豪门财阀更不少于尚君德!可你依旧败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究竟败在了哪里?”

“……”

“那一年,汉中大旱,赤地千里,饿殍遍地,流民如蝗数之不尽围困京师,天朝几乎因此而危在旦夕——那时,二皇子,你在做什么?你手上有江浙,你明明仓廪充实,有几十万石的粮食可呈,可你如何做的?尚君德跪求于你,你可曾暂时放下权位之争、救民于难?尚君德三日之间筹得八百万钱,劳累几至吐血,才勉强解了流民围困京师之险——那时候你做了什么呢,二皇子?”

……

“二皇子,你一生忙于争斗,只为了成为君临天下之‘君’!可你可知,这君临天下之‘君’,君为何君?如何才可以称得上一个‘君’字?如何才配得上一个‘君’字?”

宝剑当地落了地。

“为君之道,又在哪里?”

冷汗,涔涔滑下男人扭曲的脸。

“为君之道,当以己力报天下,能为天下百姓分担疾苦——只这一处,你扪心自问,二皇子,你做到了多少?”

早已被权欲淫靡耗尽了元气的男人不由站不稳地踉跄着后撤。

混浊如死鱼一般的眼睛,再也没有了毒蛇的阴狠。

忍不住再轻轻吁上一口气,关飞知道,自己这条小命已经保住大半了。

“……我少小志愿……我费尽心机……我……我……”

冷眼注视着那开始萎靡不振了的男人,关飞不知该笑还是该为他叹息一声。

权势,权势,权势,这权势,到头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皇储……登基……”

“二皇子,你——咳咳……”本想再接再厉说上几句,最好激得这承认失败的疯子放自己走,结果勉强凝聚的心神却在微微松懈的一刹那便再也熬不住,尽力隐忍的胸闷头晕耳鸣眼花立刻席卷而来,喉口的猩红随着开口的气流一下子倒呛进了心肺之间!

那死灰复燃一般即刻盯过来的阴狠视线,让他暗叫一声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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