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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开的绿眸望向晴空,云依飘,风自徐,但她知道,今后自己的生命已将残缺。
来到大树前,雷颖极其轻柔地开口。“芝兰,是我呀,你别怕,我在这谁都不能再伤你了,芝兰……”
见到未有任何动静的树身,雷颖伸手覆在树上,低喃地唤着:“我已失去大家,绝不能再失去你了,芝兰,你出来,好吗?”她虽能强硬解开封印,却怕伤到面的人。
片刻,树身起了蒙胧的变化,女子的身形缓缓而现,芝兰双手紧掩着唇,泪痕交错,那可怕的杀戮之役,同伴惨亡的哀嚎犹在耳中回荡,她全身颤抖的有如风中落叶,更如惊弓之鸟!
“芝兰!”雷颖激动地拥住她。
周遭之人一个个离她而去,悲怆的沈恸就如无底的深渊,她绝不能再失去这仅存的同伴,不能,然而,当怀中的人传来异样的变化时,她一僵,急忙低头,芝兰唇角淌血地昏倒在她怀中,胸口一道被气流贯穿的伤口正不停地涌出血红。
夜晚,白国的宗庙,文森静坐在石台上,在灵修的宁谧中,平日那魔性般的淡淡悠冷,不复所见,看来有如离尘绝世的修行者。
细微的声响引起他的注意。“颖!”见到那从阴影中出现的人,文森一愣。
暗淡的光影雕铸下,雷颖那未明的身形,传来了幽渺的惶然。“如今……只能来找你,只能来找你——”眨睛间,文森已揽住了她那摇摇欲坠的身躯。
“发生什么事了?”见到她空洞的眸子和凄离的神采,文森大惊!尊贵傲然的她,从不在他眼前露出任何弱者姿态的她,如今竟带着一身无防备的哀绝走向他,谁?是谁伤了他的天使!
她颤着苍白的唇。“大家……都走了,一切都是为了我……都是为了我,烈日军团,贝卡,少君……还有芝兰,他们都离我而去,我……竟是这么不祥的人——”
文森闻言一震!他十分明白,周遭的同伴对雷颖而言,是何等重要的意义!
“魔……邪师,他竟敢杀我的人,大家为我舍出生命……我……又为他们做了些什么——”雷颖发颤的双手抱着头,紧咬着唇,想那椎心撕人的一幕幕,理智渐渐逼离了她,红唇咬出血痕。
“颖——”文森见状,急忙握住她的双肩摇晃着,想挽回她逐渐失陷的理智。
“为何留我在这世上,为何我没能救得了大家,为何呀——”她仰天哀吼,引来飞窜的风啸声,劈过空气,划破衣衫!
文森连忙将她拥入怀中,以身护住,深怕风刃伤到她。
他明白在雷颖的内心深处,是个极度不安,脆弱如稚子般的人,却偏偏有着比任何人都高傲的心性,因此造成她受到重创时,只能以封闭或者自戕的极端手段来发泄,可是,当哀恸已是承受不住的深渊,无法再以这两种手段来自惩时,心神俱丧到自我毁灭都有可能。
“颖,我在你身边,你还有我呀,我会帮你,我一定会帮你的——”
然而越加猛烈的狂风声,证实了她那脱轨的理智已完全失控!
见到那双灿如朗星的翠眸已缥缈无灵,文森只感到自己的心被活活撕开而至淌血,他抱起雷颖消失在宗庙。
“你可还记得,从小每当你哭闹时,我就带你到海边,看海,听潮,有一段时间你几乎都在我怀中而过……”海边的岩岸上,男性的低语声,安抚着怀中痛苦不安的人。
哀泣的雷颖崩溃地任他紧搂着,在这厚实温暖的胸怀,她只感到无比的释然与脆弱,好像所有的痛苦都能在这拥抱中得解放。只要听着那稳健的心音,感受着那印在发际的呢喃,她就知道这世上再也没有谁能伤害她了,因为这声音的主人会为她设下最好的屏障,让她感到安全。
“你总是如此任性,无论高兴生气都喜欢率性而为,却又无比的高傲倔强,一旦受了伤,就残忍地对待自己,不理周遭人的感受与想法,这一路走来你伤了自己满身,然而,你可知道,封闭与自戕纵是用在你身,却是一寸寸地凌迟我的身心……”
一整夜,他轻柔的口吻不停地诉说往事,像哄着一个不愿入睡的小孩,灿烂的星光此刻在夜风中也显温柔。
直到蓝蓝的晨曦耀射,映灿的朝阳洒下,海面犹如铺了羽霓彩缎般,他看向怀中的人,那虚缈的神情已逐渐褪去,漾起清灵的意识。
他拂开她额上的发,望着那旭日东升的海面。“黑夜过去,黎明会来,朝阳是希望之光,而这道光一直存在你心中,所以别轻易被黑暗打垮了。”
暖暖的音,流过她心灵深处。“你有坚强的意识一定办得到,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无论你封闭自己几次,陷在多深的心牢,我都会用尽一切力量带你走出,虽然今天的记忆不过是再一次的封锁,我都愿意等待。”他的唇来到她微启的唇瓣,低喃着。“我会等待你自己发觉,等待你愿意再度面对我的那一天,当年我对你做下这么大的伤害,这是我该承受的罪,也是对父王最后的承诺,要你以真正的自己来面对我……”他深深吻住她,炽热的气息交织着唇瓣,在他主导下一再缠腻。
当怀中的人不再苍茫无语地望着他时,文森柔颜一笑,手指已在眉心开始划下咒语的封印。“今朝的一切都将沈睡在你心底,唯有黎明是你最后的指引,时间之神呀,请你停止光之河的流逝,锁上此刻的记忆!”
“不——”雷颖激动地抓住他的手,想阻止他,却抵挡不了已生效的咒语,开始袭来的昏沈,眼前的他已越来越不真切,她伸手抚上了他的面庞,吐出了断然的呓语。“为何你……总是如此……”当她的手指逐渐滑下他低敛的眼,刚挺的鼻梁,而至薄抿的唇时,文森握住她的手。
“睡吧!当你再次醒来时,不会记得这一切,希望痛苦也能转化成面对的勇气。”当她合上眼沈睡在他怀中时,他轻吻着她的手指。
“这是你第几次为了抚平她的痛苦,而封锁她的记忆?”佛希克的声音传来。
“有没有人对你说过,太爱洞悉人心是不讨人喜欢的。”文森头也不回地道。
佛希克一笑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擅表达自己,只懂一味默默地付出,对方是很难知道的。你们一个是雄霸一方的君王,一个是扬名天下的娇儿,在感情上的处理,还真像个小孩,不是任性妄为,就是互相斗气!”
对他的揶揄,文森反倒淡然一笑。“她的个性执拗起来根本软硬不吃,而且经常喜欢脱离我的感应范围,我多怕,在我羽翼不及的地方,她那不安的心又重重地伤害自己时,该如何?因此我只能在她心中开一道光,希望这道光开导她另一个宣泄的方向。”
“为自己的罪愆而弭补吗?”
文森沈默良久,才缓缓道:“刚开始她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而伤害自己,没想到最后,她竟将此当作情绪的自惩方式!”想起幼年时的雷颖,深受自己和父亲心结下的影响,以致变成如此极端的个性,是他最不能原谅自己的事。
“你封锁了她几次记忆?”
他幽幽道:“包括今日已是第三次。父王死时是第一次,再来则是两年前,那场谋反政变的失败,令她整整封闭自己半年,直到一天夜,我下了结界让众人沈睡,也像今天一样,陪她在海边说了一整夜的话,才带她走出心中的黑暗。”
文森温柔地看着怀中之人,手指理着她额上的发。“我一手带大她,十九年来,除了男女感情外,更有如父兄般的情谊,每每见她残忍地自戕时,我多么悔恨当年的自己,无所不用其极地为了击垮父亲而伤害她,伤害我明明发誓要用一生珍宠的人,到如今,她一心只想回避我,我已不晓得该怎么做,才能让她相信……”他降下面庞轻磨着她沈睡的娇颜,彷佛对待一个极需安哄的孩子般,低喃道:“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何时你的心愿再度接受我,我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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