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过会儿应该就能醒了，”傅京扬说，“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点。”

颜葭摇头：“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我去买。”

傅京扬转身朝门口走，想到什么，他又突然回头，对颜葭说：“别再哭了，不然等会儿叔叔醒了看着心疼。”

顿了顿，他又补充：“……我也心疼。”

第50章

颜葭是迫不得已才向傅京扬打的那通电话。

昨天, 颜勇生在工地意外出事，从三层楼高的地方摔下来，送进医院的时候全身是血。

当时医生跟颜葭说, 要有心理准备。

颜葭瞬间就懵了，全身冰凉一片，当时她满脑子想的都是, 一定要救颜勇生, 不管花多少钱。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算是用钱续颜勇生的命, 她也愿意。

所以即便再怎么难以启齿, 她还是打了那通电话。

因为她知道。

这个世界上, 能帮她的人，愿意帮她的人, 只有傅京扬。

不多时，傅京扬提着买回来的东西推门进来。

他将东西搁到桌上, 把胳膊上搭的毯子抖开披到颜葭身上, “我怕晚上凉，问护士要了条毯子。”

然后边打开包装边对她说：“买的粥, 多少吃点。”

“叔叔的医药费我付了, 我刚问过医生了，医生说目前已经脱离危险了，后续好好修养还和平时一样, 不用太担心, 还有，我自作主张换了个病房, 今天太晚了，明天换。”

他说完这些话, 寂静的病房里只剩了机器的滴滴声。

颜葭坐在那里看着他。傅京扬将打开的粥放到桌上，然后拉过她的手把勺子塞进她手里，“我知道你现在没胃口，但多少吃点。”

颜葭捏着勺子的手没动，眼圈慢慢又红了，她怕傅京扬发现，赶忙低下头。

一滴眼泪砸进粥里，她哑声问：“你不吃吗？”

傅京扬说：“看你吃完我再吃。”

颜葭喉咙滚了下，头低的更低。

她拿勺子搅了搅粥，勉强吃了一口，第二口却怎么都咽不下去。

胸口的酸胀感一度让她有些窒息，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一滴一滴，再也收不住。

她知道傅京扬在看，于是拼命忍住。

直到视线里出现一只捏着纸巾的手。

傅京扬说：“是觉得对不起我么？”

颜葭抬头，对上他视线的那刻，再也忍不住。

她用手掌盖住眼睛，很狼狈地点头，然后颤抖着说：“……对不起，傅京扬对不起……”

“嗯，你是对不起我，”傅京扬淡淡地说，“你放我鸽子，违背承诺，一遍遍逃避，一遍遍用刀子捅我的心，一遍遍伤害我，你确实对不起我。”

“我本来不打算原谅你，也做好了就和你这样算了的打算，但是你知道吗颜葭，这话我说过很多遍，但是一次都没做到过”他顿了顿，然后很轻地说，“因为我爱你，我很爱你，我非常爱你……”

“所以我做不到就这么跟你算了，所以今天你打电话，我听到你哭的时候，你对我做的所有事情我都不在乎了，我不在乎你放我鸽子，也不在乎你最后想不想跟我结婚，我只在乎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哭，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他字字扎心，颜葭再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她肩膀颤抖，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掉。

“颜葭，喜欢上你算我这辈子倒霉，”傅京扬笑了声，“但是我认了，我心甘情愿，我甘之如饴。”

“从今往后，我也不用再纠结了，你也不用再怕伤害我，因为无论怎样，我都不会离开你，所以不管你怎么伤我，抛弃我，我都会原谅你。”

“我对你，永远都是无条件的包容。”

颜葭捂着脸，哭到不能自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听见傅京扬的脚步声向她靠近，然后，她被他抱进怀里。

与此同时，他沉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似无奈：“别哭了，要哭也是我哭。”

颜葭今晚情绪格外的敏感，从见到傅京扬的那刻起，她的眼泪就没停过。

她很讨厌自己这么脆弱，也很讨厌自己这么依赖一个人。

毕竟天长地久，没有人会永远陪在另一个人身边。

最后，她还是会一个人。

“真别哭了，”傅京扬说，“我衣服都被你哭湿了，我没带换的衣服。”

“再说要一会儿叔叔醒了，以为我欺负你呢。”

好半天，颜葭才止住眼泪，啜泣地从他怀里抬头。

傅京扬把她眼角的泪擦干净，“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

“我那天……”哭过后的嗓子很哑，颜葭轻咳了声，接着说，“我那天买完东西出来，遇见了我妈，当时手机正巧也没电了，所以没回你的消息。”

傅京扬嗯了声，淡笑着看她，不追问也不逼问。

颜葭吸了下鼻子，继续说：“傅京扬，我家的家庭环境有些复杂，我妈……我妈她很早就跟我爸分开了，这么些年，我一直跟着我爸过，那天我……”

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向傅京扬诉说那一天的糟糕。

以及她狼狈又难以启齿的成长经历。

那天，颜葭买完礼物从超市出来，过马路的时候遇见了杨芳。

她不知道杨芳是从哪里开始就注意上她的，或许，她一直在跟着她。

杨芳那天很狼狈，与过年时候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她如同两个人。

她对颜葭说，自己没吃饭，要颜葭请她吃饭。

颜葭没同意，说自己有事情，给她钱自己吃。

杨芳同意，狮子大开口要两千

颜葭不想跟她掰扯，给了她二百转身走人。

但杨芳拽着她不让走，一口一个忘恩负义骂着。

大街上人来人往，她这一闹惹出了不少动静。

杨芳发了疯似地大喊：“大家快来看啊，亲闺女不管妈了，连饭都不给吃，我含辛茹苦养大的闺女啊，连口饭也不给吃，谁来给我做主啊！”

驻足侧目的人越来越多，大家纷纷开口讨伐颜葭。

颜葭百口难辩。

最后，不知是谁报了警，警方到现场把两人带回了警局。

到警局后，杨芳依旧大喊大叫，无理取闹。

一顿争执中，颜葭被她打了一耳光。

颜葭那天听到了太多声音，等她浑浑噩噩走出警察局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

她记起自己和傅京扬的约定，想给他打个电话，却发现手机也关机了。

压死骆驼的永远是最后一根稻草。

那一天，颜葭在路边站了很久很久，她望着川流不息的车辆，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跑进去，然后一了百了。

可是，她还有许多牵挂着的人。

她还有她爱的和爱她的人。

于是，她麻木地拦了辆车，跨越大半个城市去见了傅京扬。

……

颜葭说不下去了，她摇着头，低声重复着一句话：“对不起，傅京扬对不起。”

“没事儿，”傅京扬笑了笑，“不想说就算了，你的理由对我来说也没那么重要，反正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原谅你。”

“吃饭吧，粥都凉了。”

颜葭红着双眼睛看他，“你不吃吗？”

“你先吃，你吃完我再吃。”傅京扬说，“我去那边看着叔叔，你慢慢吃，吃完眯会儿，叔叔醒了我喊你。”

病房里再度恢复安静。

颜葭捧着粥，小口小口吃着，边吃边看着傅京扬。

他衣服皱了，头发也乱了，低垂的眼睛怎么也藏不住疲惫。

是啊，他怎么会不累。

从接到电话就往她这边赶，整整五个小时，没吃没喝，忙上忙下，还要安慰她，照顾她的情绪，还要安慰自己，说服自己原谅她。

他怎么能不累。

想到这些，颜葭收回去的眼泪又溢出了眼眶。

她轻轻喊：“傅京扬……”

他回头，冲她笑了下，“怎么了？不好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