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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山松树(19)



语气忒正经,钟黎却看到了他唇角转瞬即逝的弧度。

他怎么这样啊?!

钟黎也发现了,容凌这人只是表面上正经,对不熟悉的人格外客气,私底下冷幽默得很。

“怎么这样看着我?”

“就是觉得你这人吧,有点儿表里不一。”

“怎么说?”

看他没有生气的样子,钟黎才小声说:“刚认识那的时候,觉得你好严肃啊。”

“有吗?”他偏过头看她。

钟黎踩着拖鞋过去,小心地往他手里窥探。

原来他不是在看报纸,而是财报。

花花绿绿的一条条横线竖线,还有一堆数字,中英文混杂,顺带夹杂着一些其他外文,她根本看不懂。

目光又落他脸上,他神情很淡,风波不动。

怪不得他手都不动一下,原来料定了她看不懂。

钟黎泄气地坐回去。

容凌把她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没戳穿她:“吃早饭吧。”

早饭是阿姨做的,搁在保温箱里。

有小米粥、煎蛋、煎牛扒……好丰盛。

钟黎吃的急,还噎了一下。

一杯温牛奶推到她面前。

“不用,你自己喝吧。”钟黎忙道。

“我不喝牛奶。”

然后,钟黎看到他起身给自己打了杯清咖。

不加糖,不加奶,看着跟烟灰水似的。

钟黎以前有幸喝过一次,为了减肥,喝过后她对自己现在的身材挺满意的,不用减了。

他对吃东西好像都兴致缺缺,明明挺美味的食物,他吃着好像淡而无味,表情都不带变一下。

非阅尽千帆食尽百味,不会是这种表情。

“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不用憋在心里。”容凌说。

钟黎是真的意外:“容总,你能猜到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她探头探脑还带点儿好奇的样子是真的逗。

容凌跟她对视一眼,收回目光:“不用猜。”

都写脸上呢。

钟黎是个你给她点儿颜色就能上房揭瓦的人,她还真说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容凌拿杯子的手顿了一下,停下来了。

目光扫来时,钟黎缩缩脖子,有点心虚地说:“是你自己要听的,可不是我非要说的。”

容凌什么都没说,只是,当时看着她的表情很像看什么稀世珍宝。

翻译一下,活宝。

不过钟黎挺开心的,他笑的次数比以往她见他时都要多。

快7点的时候,钟黎接到了薛红的消息。

她连忙回复“马上过去了”。

“礼拜天还去公司?”容凌看她着急忙慌地整理东西,问她。

“有个商务要去谈。”

“这种事儿不都是经纪人出面搞定的吗?”

钟黎尴尬地对他笑笑:“我经纪人比较忙,手底下的艺人很多。”

容凌明白了,不问了。

还是因为咖位问题。

“没想过要换一个经纪人吗?”他转而道。

语气也很平淡,像只是话家常。

钟黎自然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警惕心,颇有些忧愁地说:“换什么啊?像我那样的十八线,谁要啊,去哪儿都是冷板凳。而且,其实红姐对我还可以,她还带我去天娱了。”

“总有慧眼识珠的。”他这话里有些暗示的意味,“想换个经纪人其实很简单。”

钟黎这才有些回过味儿来,瞧他。

钟黎又想到了那个吻,还有他昨晚莫名递给她的那串钥匙和电梯卡。

不知道为什么,心好像被撞了一下,生出酥酥麻麻的感觉。

她再迟钝,也能品出些味道来了。

可是,又怕自己会错了意。

这人总这样高深莫测,难辨真假,什么都点到即止,把遐想的空间留给别人。

也留了余地,免得彼此太难看。

-

钟黎回到住处,把需要整理的东西都打包好。

杨珏帮她一块儿收拾,把垃圾扔到了门外:“真要搬走了啊?黎黎,舍不得你。”

“放心,我有时间会回来看你的。”

那个礼拜她没什么事情,赶两个通告就是在冲浪。

虽然换了公司,好像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十八线还是十八线,等剧的热度过去,她还是那个没什么人在意的小糊咖。

薛红说的没错,她这样的咖位,黑她都是给她热度。

接到杨珏的电话是在一个晴朗的午后,电话里钟黎听得不是很真切,到了现场才知道事情始末。

那会儿都闹起来了,惠高楼下一团乱。

这是商业中心,旁边就是国贸三期,闹这么大不少媒体都过来了。

长枪短炮,闪光灯不断。???

杨珏的哥哥杨晓阳扯开嗓门在嚷嚷,奈何一帮保镖拦着,近不得台阶上那帮高层的身。

“你哥在干嘛啊?”钟黎问杨珏。

“别提了!他疯了!”杨珏跺脚,“我哥之前在惠高工作你知道的吧?上个月去了个工地,脚不小心被砸伤了,公司没赔偿就算了,还要辞退他,那房子也收回去了,我嫂子闹着跟他离婚呢。”

可再怎么发疯,也不能到这儿来疯啊。

这真是撕破脸皮了。

别的不说,以后业内谁还敢用他啊,换个行当都不行,彻底出名了。

钟黎和杨晓阳也是多年朋友,他还借给过她钱,她当然不能不管他了,拨开人群跑上去就要拉他。

“哥,咱回去再说。”

杨珏也上来劝。

这么被一堆人围观,跟看小丑似的,钟黎这辈子没出过这么大糗。

喧闹却在这时候停了,人群跟摩西分海似的朝旁边微微让开,让出了一条容纳几人通过的道。

钟黎抬头就看到了容凌,他身边还有几个人,像是惠高的高层。

她真是很难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

丢脸有之,茫然有之。

好在他只扫她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像不认识她这个人,回头对身旁一位五十上下的中年人说:“董总,这样闹实在不像话,闹大了对公司的形象也有影响。我跟他们说两句,先把这儿的人遣散再说。”

惠高的董事长脸色铁青地点着头。

也不知道他和杨晓阳说了什么,之前一直义愤填膺的杨晓阳居然临时改了口风,还跟那个董总道歉,说自己搞错了,原来公司早就给了他抚恤,这是误会一场,让媒体都散了。

董总有了台阶,也不想追究了,叫了个经理模样的人来处理后续事件,把相应抚恤安排到位,又客气地跟容凌道了声谢就离开了。

这事儿就过去了。

现场一片嘘声,看了会儿见没有热闹好看,人也陆续离开。

钟黎本想离开,却被他叫住。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她的小腿上。

钟黎这才发现,小腿的地方有些擦伤,可能是刚刚的推搡中不慎受伤的。

“没事儿,我回公司处理一下就好。”她这会儿只想马上离开。

“上车。”他很直接。

钟黎闷了会儿,还是乖乖上去了。

-

这是钟黎第二次来他的办公室。

她垂着头坐在沙发里,想着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不太想跟他说话。

办公室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墙上滴滴答答的走钟声。

那是很老式的美式挂钟,金属表盘,嵌着玳瑁,在午后的日光里折射出一种流彩的霞光。

看久了,会让人有些晕眩。

钟黎掰了会儿手指,目光不由落到他身上。

容凌在办公桌后看文件,似乎也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她说不出是松一口气还是失落,抿了下唇。

这时有人过来敲门。

“进来。”容凌合上文件,冷淡道。

进门的是他的秘书,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钟黎匆匆一扫,上面搁了些消毒的医用品。

她忙垂下头。

“一会儿把这个传真两份,给AD公司。”容凌起身,将合上的文件递过去。

秘书忙将托盘搁下,恭敬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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