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心动时(81)
作者:幼久 阅读记录
琥珀色的狐狸眼,神秘又深邃,眼尾一滴浅浅的泪痣,风情缱绻,慵懒而高级。哪怕只看一眼,也会溺进他眼中的海洋。
一时间,她思绪纷飞起来,远到几乎抓不到边角。
“你来找我什么事。”
蓦地,他冷淡的嗓音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幻象。
齐悦一怔。
仿佛大梦初醒,她看见江烬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什么缱绻和温柔通通不复存在。
对啊,那是她记忆里的人。
和现在冷酷又高高在上的名摄影师VJ是两个人。
江烬将她的怅然和失落看在眼里,嘴角冷漠地翘了翘。
“没事要说?不会吧,我们两个应该没有熟到需要特意见面叙旧的程度。你说是吧,齐小姐?”
他话里故意刻薄,似是有意淡化他们的关系。
但太故意了反而像另一种加强。
齐悦心头微微下沉,她迅速找回理智,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我今天来,是为了行星珠宝展。”
江烬挑了挑眉头,“那没什么好谈了。”
他端起咖啡杯,氤氲的热气在他眉眼间缭绕成雾,“昨天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齐悦就知道他会这样说,她拿出电脑包里的电脑,调出她在地铁上整理的那份分析资料,轻而易举地切入中心,“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拒绝,是因为这个吗?”
她电脑屏幕上,用红色粗体加黑色感叹号的字样写着:无视情感。
江烬眸色一暗,身体靠回椅背,他用拉开的距离表明他并不想谈这个话题,“搞不懂你在说什么。”
齐悦一开始也不懂。
她在知道VJ是江烬之前就已经看过他的发展资料——非专业摄影,一路凭借对自然野性的敏锐嗅觉和超人的摄影天赋进入野外摄影的专业赛道,又在专业领域取得了过人成就时宣布转型——圈内人没少抨击他这种以在顶峰转向变现的行为,都说他不专业的就是没有信仰。
翻看他过往的作品,他虽然宣布转型了,但他仍然没有任何自然图景以外的作品产出。在那组获得了美国国家地理杂志摄影奖的作品之后,他仅仅只为一个牧场拍了组宣传片。
而且齐悦还发现,他似乎从来没有拍摄过任何人物照片。
一个有自己专业方向的摄影师可以不在其他地方浪费时间,但这一路以来他没有任何一张废片或练手作流出是绝不可能的。这种现象明显到连其他人都注意到,并且怀疑他是不是内心有反人类的倾向。
齐悦看过资料中的那篇采访中,江烬关于这个问题的回答如下:
人类是虚伪的动物。所谓情感,是人类幻想的天方夜谭。我很务实,所以我的镜头只记录真实。
齐悦是看到这句话才明白,他没有反人类,他只是不相信感情的存在。
行星珠宝这一季的新品虽然是以野性自然为主题,但珠宝所带来附加的情绪价值一定会和情感挂钩。
尽管齐悦觉得没有人会为了个人的一点自我想法而放弃大好的商业机会,可因为对方是江烬,她又觉得这没什么不可能。
“你是因为不相信爱情,所以对行星珠宝关于恋爱的标语不满才拒绝这次跨界合作的吗?”
齐悦虽然在提问,但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注视着江烬的一举一动,看他一步步印证她心里的想法。
“很荒谬?”江烬扯了扯唇角,“‘爱是恒久的印记流动至今’你不觉得这句话更荒谬?”
“恒久的印记只会是伤疤,会让一个人受伤的东西竟然是爱?不要太可笑。”他不屑地耷拉着眼皮,明显是不愿意再说这个仿佛和过家家一样搞笑的事情。
齐悦到了此时此刻好像才重新认识眼前这个江烬。
过往的时光与现在重叠。
记忆里那个洒脱散漫的人似乎被围困在了某个时间和地点。
他眼里那些偏激的阴暗是他在那个节点所能看见的全部倒映。
他不是变了。
是把自己伪装起来了。
有种沉闷感从心底蜿蜒出来。
这种感觉很重,沉甸甸的,压的人透不过气。
昨晚喻露说,江烬没有参加高考,她走之后,他很长时间没有来学校,后来更是彻底消失,连肖飞宇都找不到他。
他们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江烬消失前曾经试着找过她。
齐悦几乎立刻想起那年夏天,高考结束后的第一晚。
她正在整理这些年使用过的书籍资料。
十年寒窗,换来两摞半人高的废纸。
说不上是值还是不值。
从北溪转回临江后,齐悦把所有心思和精力都花在了学习上。
没有交朋友,不参加社交活动,连上学都不会把手机带到学校里。
一切都回到了她去北溪之前的原点——日复一日的平淡枯燥,乏味无趣。
彼时整理着那些花费了她整个青春时光的纸张试卷,她忽然有点恍惚,关于北溪的那段记忆,真的曾经发生过吗,亦或是,那只是她的幻想?
与此同时,荷包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这久违的隐秘的震动仿佛震动了齐悦的心脏。
一股几不可察的麻痹感从胸腔蔓延到指尖。
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或许是她心里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
万一,万一。
她坐在书桌前,拿出手机,桌角那只恐龙崽崽的灯牌炯炯地注视着她的胆怯和犹豫。
深呼吸,点亮屏幕。
短信箱里未知号码的发件人,内容只有三个字:
你在哪
这稀松平常的三个字,没有任何特殊的符号和语气,齐悦心下那一点点期望登时落了空。
也是。
江烬怎么会再联系她呢。
是她在回来前删掉了他的号码,微信黑名单里,他已经安静地躺了半年。
就算他曾经对她有过好感,以他骄傲的性格,也绝对不会原谅她这种单方面断联的举动吧。
更何况他亲口说过,他不喜欢她。
时间过去了六年,再回想起当初那被她当做发错人了的三个字,齐悦恍惚可以看到一个走投无路的茫然少年,黑夜里,他身上的光芒黯淡到即将消失不见。
假如那时候手机回信的荧光可以照亮他的话,也许他不会变得像后来一样晦暗。
沉闷的痛感开始变得更加密集,尖锐。
仿佛有几万只蚂蚁在同时啃噬她的心脏。
齐悦看着眼前这个沉郁颓唐的男人,实在是无法做出任何勉强他的事情。
她蓦地起身,“既然这样,那我先走了。”
说完,她不敢去看江烬的表情,绕过桌角离开。
经过他的时候,江烬叫住她。
“就这样走了?”
齐悦脚步一顿。
江烬放下咖啡杯,双手合十,懒散地搭在腹部。他没有回头看向齐悦,只是嘲弄道:“你还真是和以前一样。”
“懦弱的人,只会用逃避解决问题。”
他意有所指,齐悦听出来了。
可她生不起气来。
“你从昨天来找我就一副什么都还没研究透的样子,今天这么兴致冲冲,我还以为你有多大决心。但其实,你根本不在意这份合同,对吧。”江烬站起来,他站在她身后,微微俯身,沉冷的声调吹过齐悦鬓边的发丝,“就跟你当年,完全不在乎我一样。”
-
梅雨季的难熬在于天气不知何时就会改变,从晴天到阴云,从小雨到暴雨。
而这种起伏不定还要持续一两个月。
齐悦没有带伞,昨天被淋湿的白球鞋今天依然逃不过同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