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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离童话(32)

作者:张叙 阅读记录


“既然费总您准备的这么全,那过几天我去看看。”

得到他的回应,对方满怀感激地起身跟周怀生握了手。

温姝宜走下楼梯时,看见的便是这幅场面。

周怀生气定神闲,把眼前小小的方桌差点变成商业会谈的现场,他一直都是这样,骨子里有属于自己的自信,身处何地都不受侵扰,即使是遇到了挫折也并不会因此弯腰,这大概是他跟蒋澈的最大不同。

温姝宜在对面站了一会儿,周怀生没看到他,同他握手的男人却率先认出了她。

“小宜?”

记忆里那张恶心,面目可憎的脸出现在眼前,她几乎是瞬间就变了神色,垂在身侧的手在暗处微微颤抖。

温姝宜艰难地往前走了两步,目光越过跟她搭话的人,径直看向周怀生。

“我们回家吧。”

她声音有些弱,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鹿。

周怀生却看向对面热切的男人:“您认识我妻子?”

男人闻言一震,却还是装上一副热络样子,笑容可掬地看着温姝宜,不厌其烦跟她讲起过去。

“小宜,我是费叔叔啊,从前你爸爸最好的朋友,你忘记了吗?”

温姝宜别开视线置之不理,眼角泛起冷漠,脸色越来越僵。周怀生在旁听着,牵上她冰凉的手,这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你不舒服吗?”

她手在发抖,周怀生很快看向她,眼里有藏不过的关切。

温姝宜紧咬牙根,摇摇头并未说话,只是恶狠狠盯着眼前道貌岸然的男人。她还是没有开口,任凭那人怎么攀关系都不曾说一句话,周怀生从没见她对人这个样子过,看她实在难受,便自作主张跟对方道别。

“抱歉,她今天不太舒服我们先走了,合作的事我考虑好了会提前联系您。”

周怀生极尽礼仪,临走前还很周到的同他再见,两人出了酒店,周怀生怕她冷就把厚外套披在她肩上,另一只手则揽住她肩膀固定。

刚走过门前台阶,温姝宜却突然停下脚步。

“我不用你替我跟那种人道歉。”

她回头看他,鼻尖冻得通红,眼里闪烁稀碎的泪光,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

“你没必要为我做这些。”

雪花纷纷淋淋落到身上,她的话更是冷得彻底,让他把方才藏进心底的场景再度翻了出来,心脏又抽痛几分,彻底失了理智。

“我没必要那谁有必要,蒋澈吗?”

第26章 升温

有雪顺着风灌进衣领里,寒冷直入心扉。

周怀生语气前所未有的低,目光直直望向她,似乎想隔着眼前几乎朦胧的视线将她藏在背后的心也看看清楚。

“姝宜,我不是不知道他今天不会在这,你们两个说话,叙旧,在我看来这都没什么。”

她到底有没有心呢?他也不确定,他只知道,自己这样跟自取其辱没什么分别。

可蒋澈那句话犹如魔音始终在他心底回荡。

周怀生闭了闭眼,将要开口的话变得十分艰难。

“我知道我在你心里没那个分量,你跟我结婚,也不是真开心,要真觉得心里为难你就跟我说。”

他胸腔酸涩,像是被人塞进一颗石头,压得他连声音都低哑几分。

周怀生不是没有脾气,只是他从小到大的教育让他棱角柔和许多,他的爱始终是缄默的,对温姝宜,他愿意低下头照顾她的情绪。

末了,周怀生又强撑着对她露出个笑。

“姝宜,别强求自己。”

如果当下不是她真正想要的,那他愿意放手让她追寻自己真正的幸福,他真爱她,自然也希望她是能真正快乐。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偶尔缓慢驶过的车,周遭寂静,大雪蔓延,温姝宜听着他讲完这番话,明知他是气话,鼻间却还是泛了酸。

“我哪里强求自己了,你拿我当三岁孩童以为我跟你结婚是为难自己吗?”她开口,眼泪不受控制断了线。

“我要是真强求自己,刚才在屋里应该答应那个醉鬼的话,而不是听到他那句冒犯的话却只想着跟你回家。”

温姝宜哭腔很重,鼻尖冻得红红,眼睛却始终不肯服输地看向他,一点也不想退缩。

“周怀生,我不喜欢蒋澈,从来就不喜欢。”

她第一次对他直呼全名,话里有委屈也有再也藏不住的爱意。那些被她藏在过去不敢揭开的隐痛,那些不能随心所欲对他说出来的曾经,在此刻,尽数翻涌。

周怀生后知后觉,看着泪眼婆娑的温姝宜,短暂的惊讶过后,他总算明白了她这番话。

她说她不喜欢蒋澈,是他误解她了。尽管他们两个过去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在一起,可这一刻,他都不想再听了。

周怀生呼吸一沉,很快上前将她拥入自己怀中。他们两个的外套都沾了雪,碰在一起时有凉气扑到面前,她觉得更冷,眼泪流下的皮肤也被风吹得刺痛,只能把脸埋在他胸前。

他却不紧不慢,小心翼翼捧起她的脸,唇上是凉的,触碰时那刻两颗心脏都跳得剧烈,血液都热了热。

他一遍又一遍唤她的名字。

周怀生轻轻试探,温柔索取,珍而重之像是对待一个失而复得的宝物,他们两个心情起伏太大,彼此气息全然乱着,不得章法。

最后离开时,周怀生低头看她。

“我们去车上说,好不好?”

他的声音完全柔和下来,她本来就不舒服,在外面待了这么久手指已经凉成冰块,若是因为他再严重他更要愧疚心疼。

上了车,温姝宜却并不着急着跟他说起蒋澈。

周怀生把空调调高,往她那边靠了靠,双手抓过她的手放在一起为她捂热。他眉眼认真,如今只能看得见她。

温姝宜平稳情绪,轻声跟他讲起自己方才不礼貌的原因。

“我爸刚没那年,家里卖尽了全部资产还债,我妈那时候到处奔走,为了支撑这个烂摊子耗费心血,公司最后没有保住,从前欠债的那些人也都翻了脸,我眼睁睁看着我妈为了生活苍老了脸,她那么骄傲一人,昂头挺胸了大半辈子,人到中年到了却要弯腰低头,我是真的恨。”

“恨我自己太小,恨我自己不是个男孩子,也恨我自己,不能站在她面前保护她。”

这是她第一次,跟他讲起他不知道的从前。温姝宜并没因为讲起过往的悲伤回忆而痛哭流涕,相反,她话语平静,神色也格外镇静,淡淡然,就像讲起故事一样。

可这故事里的主人公,却是她自己。

外面的雪似乎小了点,下降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温姝宜目视前方,盯着路灯下那一小片被光照到的地方,继续跟他讲。

“刚才在酒店里那个人,我爸活着的时候对他不错,生意上常有来往,去世之前我爸还借了他一百万,数目不大,但对我们家来说算是救命钱。”

“我妈走投无路,去找他要回这笔钱,他非但没给,反倒出口羞辱,还差点要欺负我妈……”

她想到记忆里那个夜晚,话里只剩下浓浓的哭腔,那是最痛苦的回忆,怎么讲好像都过不去了。

温姝宜抽噎着:“我,我当时在别的屋,看见他锁了门就赶紧揣开,拿了,拿了花瓶打了头,这才把他赶出去。”

说到最后,她捂住了脸。

“怀生哥,我恨他们,我恨他们所有人。”

要怎么忘呢,她想她这辈子都忘不掉,故乡不是她成长的沃土,是她拼尽全力想要挣脱的泥潭。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落井下石,她见过了太多太多,也是因为童年的这道疮疤,总是会影响她今后人生观念,她总觉得人性都是薄凉的,经不起试探的,而一腔真心,往往也有被辜负的那天。

这些年,她是一次又一次加固自己内心反复堆砌的高墙。

以至于当初跟他重逢,她也总是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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