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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难是她爱上主子后最深刻的感受。
瞧她虚弱又无辜的模样,楚伏雁又气又怒又是疼惜,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
“大夫说,你让丫头取了打胎药!”
她一听到“打胎”两个字,悲从中来,感觉剐心刺骨的痛又出现了。
喝下打胎药非她所愿,但她什么都不能说啊!
泪光莹然的眸望着他震慑心痛的神情,她颤着声。“你……知道‘打胎’的事了?”
由楚伏雁激动的反应,她知道他的打击有多大,心中唯一的欣慰是,他要他们的孩子……
为难和着有苦难言的悲伤,将她的心揪拧得发痛。
她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也无法再承受擅自打掉孩子的罪名。
“大少爷,蝶双累了……能不能让我歇歇……”她闭上眼,扯着苍白唇瓣,吐出虚弱气音。
她已心力交瘁,累得再也说不出话。
看她脆弱得仿佛随时要断了气息,楚伏雁眼角湿热,对她是心怜又心痛。
她有了喜,是天大的好消息,能让爹娘欢喜地抛开对她身份的微词,母凭子贵,理所当然成为他楚伏雁的正妻。
二弟尚未成亲,孩子是楚家第一个子嗣,对楚家而言意义非凡,他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想要他们的孩子,甚至擅自作了这么残忍的决定,无故牺牲一个小生命。
为什么?他不懂她为什么要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生下他们的孩子真让她这么为难吗?
千百句疑问一股脑儿地涌上,他不管她是有意逃避或是真的虚弱,只要她给个答案。
“我不相信这是你的决定,告诉我,为什么?”
“或许是蝶双出身卑微……没资格怀大少爷的孩子吧!”
相恋后,主子最忌讳她以奴婢自居,但为了阻止他的坚持,她幽幽吐出了这句话。
果然,这话直刺入楚伏雁最介意之处,激出了他的怒意。
“柳蝶双!你、你到底在想什么?”没想到她的奴性根深柢固至此,楚伏雁气得不知拿她如何是好。
若依她的意思,他们是不是一辈子都不能生孩子?
知道那些话惹他心痛恼怒,蝶双极力忍耐,将情绪锁在心里,闷着憋着,自我折磨。
她不想惹主子生气,不想让他难过,但为了还楚夫人对她的恩情;为了楚家的将来,她……不得不啊!
只是思及往后,她与主子相爱却不能有孩子,她得不断杀掉自己的孩儿,直到主子娶正室生下子嗣为止……她感觉一股寒意由脚底窜起,彻底寒透四肢百骸。
她觉得好冷,不禁缩了缩身子,哽咽着嗓说:“大少爷……放了蝶双,好吗?”
她放弃了……无法继续与他在一起。
楚夫人用这样的方法要她知难而退,她就算心里贪恋他的爱,也随着被迫打掉的孩子消逝。
“你……说什么?”
他一瞬也不瞬地瞅着她,不敢相信这句话是由她口中说出。
已经习惯主子威严的神情,她毫无所惧地低喃。“夫人曾说过,待我期约满后会给我一大笔银子,我想回乡找我姨母,想过自己的生活。”
她都成了主子心中的残忍刽子手了,不如趁此切断彼此的情缘。
或许离开的理由牵强且薄弱,但她不想不告而别。
“休想!”
一听到她想离开,去过没有他的日子,楚伏雁心底那把火熊熊烧了起来。
她在楚府长大,这些年没听过半个亲人找过她,他不相信当初将年幼的她卖进府里的亲人,还能让她依靠。
她虽能干,但毕竟是个姑娘,世间环境险恶,她怎么独自活下去?
“大少爷……”
她脸色苍白,瞧不出她心思,这样的蝶双让他陌生而恐慌。
楚伏雁坐在床沿,握住她冰冷的小手问:“告诉我,是不是我娘同你说了什么?”
事情太诡异了,虽然蝶双一句话也不肯说,但他相信,打掉孩子不是她的本意,而能左右蝶双的人,除了自己以外,只有娘了。
理出了头绪,他故意撂话。“好,你不说,我就传府里的下人一个个问,问不出就打,我不信找不出答案。”
她知道,他不是这样无理蛮横的人,是故意这么说,想逼她亲口说出答案。
一阵酸楚涌上,她深吸了口气,忍住落泪的冲动,坚决道:“没有。全是蝶双自己的意思。”
她的答案让楚伏雁痛彻心腑。
“你自己的意思……在你眼里,我这个主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你以为我想娶你是因为夺走你的清白,不得不负责吗?”他苦笑了,心底却悲痛不已。“你这么做,让我觉得我是奸污丫鬟的主子,逼怀了孩子的你打掉孩子的混帐!”
不,他是顶天立地、有担当的男子汉——
她以为若要伤心,自己独自伤心就够了,却没想到,主子会这样解读这件事。
鼻头一酸,蝶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楚伏雁凝视她木然的神情,忽然觉得,他始终不了解他的蝶双,又或者眼前的女子,不是他认识的蝶双。
“不管你怎么想,我都不会让你走!”
无论她再怎么让他失望,他还是没办法让她走出他的生命。
“蝶双只是个丫鬟——”
“不要让我再昕到这句话!”他厉声打住她的话,百般不解地问:“难道为了我,你就不能抛下这一点,心安理得地当我的妻子吗?”
她的泪险些失控坠落。
藏在被中的手紧握成拳,她只是道:“对不住……”
沉默许久,等到的竟是一句道歉,楚伏雁的嗓音因悲痛而沙哑。“你真的令我失望……”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以为他的爱能让她安心踏实,不再以奴婢自居,让她慢慢抛却主仆观念。
却没想到自始至终,他的爱根本没改变她半分。
他曾要求她,在他面前,把“奴婢”的自称改成“蝶双”,他要他们的地位平等。
之后,蝶双对着他时,渐渐习惯不再将“奴婢”挂在嘴边,他以为她渐渐变了,直到今日他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她看着他忿然起身,转身离开,仿佛对她失望不已的背影,心底的委屈瞬间涌上,眼泪再也承受不住地流下。
“对不住、对不住……”
为她最爱的主子,以及未出世便流逝的孩子。
蝶双心痛不已地喃着。
这样也好……主子无法谅解她打胎的决定,对她心痛,她若离开了,他或许不会难过。
这样也好……
转眼元宵已过,蝶双的身体乍看是痊愈了,心却陷在无止尽的忧郁当中。
春寒料峭,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拢紧身上的素色狐襄。
自打胎后,她的身子越发惧寒,又因为她的决定以及在寝房中的谈话,她与楚伏雁的关系降至冰点。
若非必要,他鲜少回府,就算回府也不唤她侍候,更不再与她同床共枕。
夜里没了他的体温,屋里起了再多炭炉也温暖不了她的心。
她常常夜半冷醒,醒了便是一夜无眠到天明。
这是她要求的结果,但心底的失落越发严重。
她知道,再不走,她会被对主子、对孩子以及对楚夫人的情绪给折腾得半死不活。
这念头一动,她便开始做离开的准备。
可悲的是,在不缺银两的状况下,她连最重要的落脚地点也迟迟无法决定。
天下之大,居然找不到可容身之处,又或者……心早落在主子身上,哪儿都不是她的归处?
“蝶、蝶双姐,你怎么出来了?”乍见久未踏出寝房的她,在厨房干活的丫头惊愕地问。
无视她的惊讶,蝶双淡淡吩咐。“我要热一盆水端进大少爷房里。”
厨房的灶上随时备着热水,只要主子需要,添柴加热片刻便可用,省时方便。
闻言,丫头赶紧添柴生火,战战兢兢地说:“大少爷回府了吗?这些日子……大少爷不让人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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