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呛了一口酒。见他这样，林小北笑道：“妈把她从山区领回来，让她管自己叫妈妈，怎么不算你妹妹？”

也是服气，这妈还能乱认的。林南心想。

林小北怕他真误会，想想还是解释清楚了：“行啦，妈让她叫，人家也不好意思叫啊。知道你不喜欢妹妹，早就嫌我这个妹妹烦了。”

“少跟我皮。”林南摸摸鼻子，似是不经意问了一句，“那个佳……佳什么来着？”

“佳禾。”

“多大了？”

“十五。比我还小几个月呢。”

“哪儿的人？”

“益川，跟咱妈老家一个地儿的。哎——”林小北被他一通盘问，发现端倪，心里拉起了警戒线，“你别打歪主意啊林南，人家未成年呢，我劝你好好做个人。”

林南不说话，垂着眼继续喝酒。林小北又老气横秋警告一番才上楼。

进房间林小北边拆快递边告诉方佳禾：“我哥这人挺那什么的，你离他远点儿。”

方佳禾不知道她干嘛忽然跟自己说起林南，也没听懂这话里的意思，愣愣地问：“他怎么了？”

林小北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想了想，摇摇头：“反正你离他远远的，知道么？他要是找你，你就躲着点儿。”

方佳禾不懂林小北到底想说什么，可她信任林小北，点头应下来。

“这就对啦。”林小北把网上买的毛绒兔放在她房间的小茶几上，“我回去睡了，晚安。”

这晚方佳禾怎么也睡不着。睁眼闭眼，脑海里都是林南那双淡漠的眼睛。

他看人的时候，目光带着点冷，可那双眼睛是那样好看，她总是忍不住一遍遍回想，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想起林小北提醒她的那些话，幡然醒悟。

好看的男人，同时也是危险的。

他太容易让人沉溺了。

那么漂亮一双眼睛盯着她，瞳孔里像是有旋涡，不知什么时候就把人的魂勾了去。

后来方佳禾回想起这一天，总觉得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满了十八岁的第三天，方佳禾被林南带去一套陌生房子。林南牵着她往里走，进去就把她抵在门上吻，不给她丁点反悔的余地。

这一天他等了太久太久。从她十五岁，等到她成年。这一年林南二十二。

最后那关头他问她后不后悔，她笑问，你把后路都给断没了，我后悔能怎么着啊？

然后就是撕裂的剧痛。方佳禾疼哭了，掐着他肩头往后推，他反而更狠。

这丫头太乖，乖得他总忍不住欺负。他想着既然都欺负到这份儿上了，那就欺负到底吧。

他不是很懂女人，可是据说，女人会记得她的第一个男人。

初次的痛会让她们记一生。他要她记他一生。

他这一生再忘不掉她了，他要他们之间扯平。

·

后来方佳禾也问过自己，后不后悔呢？兴许不吧。早些年她还这么安慰自己。

大一迎新晚会上，方佳禾参加的舞蹈团准备上台跳了一支舞。方佳禾没什么舞蹈基础，多亏林小北教她。

家里有个练功房，林小北小时候练舞用的，后来她对跳舞没什么兴趣，方佳禾倒是很喜欢，缠着她教。

林南那时候准备出国，忙完回家看见方佳禾练舞，问了才知道她要上台跳。

林南不让，说什么也不答应。

舞蹈服是旗袍，短的那种，抬腿就走光。

“要穿安全裤的，谁跳舞不穿这个呀。我们团好多女生呢，又不是只有我一个。”方佳禾不理解这人怎么这么小气。

“不行。”

回应她的，始终只有这两个字。

任她撒娇恳求，无用。后来她也火了，跺着脚生气：“怎么就不能跳了？别人能跳，为什么我不能跳？别人又不是没男朋友，人家男朋友都没说什么，你干嘛呀这是？！”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别人喜欢自己女朋友上台卖骚，我不喜欢。”

清俊的脸上写满凉薄，吐出的每一个字如刺一般扎在方佳禾心上。

“不过是上去跳个舞，怎么就……怎么就成卖——”方佳禾臊得脸通红，实在讲不出那个字。

“你敢上去跳，老子就上去放鞭炮。”林南冷着一张脸轻笑。

“你疯啦？！”

他点点头：“嗯，疯了。老子发起疯谁他妈也别想好。”

撂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林小北回家时，经过练功房，听见里面的哭声，停住脚步推门，见方佳禾坐在地上，抱着腿哭。

她走过去，坐在她旁边：“又吵架了？”

光林小北亲眼见着，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不让我去跳，我说是去卖——卖……”

方佳禾不说清楚，林小北也知道林南是怎么骂她的。

这人气人厉害着呢，偏又吃准了方佳禾离不开他，什么胡话都乱说，可着人家欺负。

“跳！他谁啊他就不让你跳？我陪你跳！”林小北咬牙切齿的，气够呛。

方佳禾一愣：“你？可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呀……”

林小北看不得哥哥欺负她，起身后将她拉起来：“我是外援。你们舞蹈团除了你还有谁能看啊？一个个腿粗得跟萝卜似的，还长须，腿毛吓死人！我是来拯救你们的啊。咱俩好好练练，骚给他看！”

整场迎新晚会，就这个节目呼声最高，欢呼和口哨都是冲着林小北跟方佳禾去的，当场不少男生都在打听，这俩艳压全场的姑娘是哪个系哪个班的。

坐在前排的好些人录了视频发网上，一不小心就上了热搜，连带着他们舞蹈团都小火一把。

曾瑞一边泡脚一边刷微博，正巧刷到这个视频，定睛一看，扯着嗓子喊：“陆廷，陆廷？哎哎哎快来！你媳妇儿露大腿了！”

陆廷刚洗完澡出来，头发湿淋淋搭着，手里拿着毛巾正要擦，听见这话，顺手把毛巾甩过去呼他脸上。

曾瑞特诚恳：“真的，哥，真是你媳妇儿！不信你看。”

陆廷盯着视频看了半分钟，拿起手机扭头离开寝室。

林小北在外面和陆廷朝的时候，方佳禾和林南在家里吵。

视频林南也看到了，正跟朋友吃着饭，刷微博就看见热搜，哪还吃得下，撂下一桌子人飙车回来，到家看见方佳禾就往房间里拽。

那阵子林香在外地拍戏，叶繁去探班，林南回来之前，林小北被陆廷叫出去了，家里只剩方佳禾跟佣人。

佣人们不敢拦林南，嘴上劝着，到底还是看着方佳禾被拖进了屋。

又是昏天暗地一通吵。林南气头上收不住，伤人的话一句比一句狠，不管不顾地强要她。

房间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管家怕出事，犹豫一番还是给林香打了个电话，又去敲房门。

门从里面反锁了，进不去。管家听着里面方佳禾一声惨过一声的哭泣，扬了扬声：“少爷，夫人让你听电话。”

林南没应。

管家又重复一遍。

“滚！”林南抄起床头柜上烟灰缸往门上砸。

管家默默叹气，没法子。夫人电话里说了，马上连夜赶回来，他们做佣人的，劝也劝不动，只能干等着。

方佳禾拖着痛到麻木的身子从床上爬起来，靠在床头坐着，抱着腿缩作一团，瑟瑟发抖。

林南背对着她坐在床沿抽烟，一根接一根。

许久，方佳禾慢慢下床，忍着痛一步步往门边挪。

“滚了就别回来。”林南扔掉烟，没回头看她。

“好。”她想也没想。

手刚碰着门把，床边的人猛地起身，箭步冲过来，扳过她身子推到门上，一字一字狠狠道：“你敢走！”

冰冷的唇封住她口中的呜咽。她看着这双发红的眼睛，终于明白什么是宿命。

宿命就是她这辈子注定无法摆脱这个凉薄的男人。

宿命就是，这个凉薄的男人没有心。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