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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曲+番外(17)

作者:伏渊 阅读记录


只不过这句“晚安”说了没多久,在车里坐稳后,她还是忍不住转过头,隔着车窗看他。

谢景濯仍旧站在原地,簇拥着半人高的蓝白绣球花,院门两侧的壁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张五官精致的面容自上而下投着浓烈的光影,甚至能看到长睫的剪影划过他高挺的鼻梁,有种绝艳又干净无比的特质。

而他的目光,明明在车窗反光膜的作用之后,是看不见她的,此刻却给她一种——正一刻不离落在自己身上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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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璇走后,谢景濯也并没有散步到多远,只是一个人默默牵着狗,沿着别墅一圈圈地打转。

中途刚好遇到蹭了饭就收拾完毕下班的吴念,他正乐乐呵呵地把车从他的车库里开出来,看到他之后,还兴奋地摁了两下喇叭,探出头来问:

“谢老师,小璇走了?你出来遛狗呢?”

谢景濯冲他点了点头,刚想带着狗和他擦肩而过,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倒退两步在他车门前站定。

“怎么了?你还有话想说?”吴念开口问他。

“你……”谢景濯转过头,也不知道在犹豫什么,等第一个字蹦都出去了老久,才慢吞吞地看着他道,“你为什么叫她……‘小璇’?”

“啊?”吴念完全没听明白他无厘头的问话,愣愣地回,“她叫司璇啊,不喊她小璇还能喊什么?”

“不,我的意思是……”谢景濯打断得很快,只是中途又停了好半天,才接上话头,“你不觉得你才认识她不久,直接喊‘小璇’……显得过于亲密了吗?”

他这么直白地讲出来之后,即便吴念是个傻子他也该懂了,略有些怀疑人生地沉默了片刻,简直不知道这位天才画家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最后还是耐着性子给他解释:“虽然是认识不久,可司璇这姑娘一看就是慢热的性子,你不主动跟她自来熟一把,岂不是到最后都熟不起来?”

谢景濯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好半天后,道:

“我明白你这样做的理由,也就是这样,才不禁怀疑你的动机。”

言下之意就是:我知道你是想和她尽快熟起来,但问题是,你为什么想和她熟起来?你难不成对她有什么想法?你这样我觉得很不得体.

吴念被这句话狠狠地一噎,在心里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语气平静又隐隐带着一丝绝望地问他:“老板,那你的意思就是,让我不要再喊她‘小璇’,对吧?我以后就老老实实喊‘司璇’?”

谢景濯听到这样的提议,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半晌后义正言辞地对他摇了摇头,道:“她已经接受了你叫她‘小璇’这样的称呼,忽然改回去的话,反而容易让她想太多,还是算了。”

话音落毕后,大概他自己也察觉出了今天这段对话是多么的没有必要,连着上一句话敷衍地对他抛了句“晚安”,头也不回地牵着狗走了。

只留下吴念无语至极地重新启动车子——

我看是你容易想太多才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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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回去以后,司璇和谢景濯便没了联系,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月都泡在琴房,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习参赛曲目。

在这样高强度的练习下,她左手已经陪了她十二年的那层厚茧都几乎有些吃不消,按压指板的时间一久,就有刺痛的灼热感,从指腹与茧子牵连的部分一阵阵袭上,一沾到热水就像火燎似的要烧起来。

但好在这段时间刘松山批准她不用去上课,还帮着跟乐团请了假,司璇每天早出晚归,闷头往琴房里钻,遇到烦心事的几率便大大减少。

很快,在圣桑的协奏曲和贝多芬的奏鸣曲中,一个月的时间在她深色的琴弓上悄然淌过。

十月三十日

司璇抵达瑞士日内瓦的考因特林机场,在当地工作人员的接待下,入住了维多利亚音乐厅就近的旅馆。

比赛的总体赛程分:初赛、复赛和总决赛,晋级到最后一轮时,将和维多利亚音乐厅的乐团合作,共同演奏一首完整的大提琴协奏曲,因此从初赛一直到总决赛,选手至少需要准备五支以上的乐曲。

司璇的初赛被排在第三天,旅馆内规定不允许演奏乐器,前两天便难得放松地在音乐厅的观众席上观看比赛的进行。

比赛曲目在初审过后就已经发送至她的邮箱,选择并不多,近百位选手相互之间必然会有重合,仅仅是这两天里,司璇听到的巴赫无伴奏组曲就要超过两手之数,其中不乏演奏水平极高的选手。

正式比赛的当天下午,司璇在出门前仔细地擦拭好自己的大提琴,换上新的琴弦,比规定提早了一小时到场。

她从小到大参加比赛的经验很丰富,国内外都有涉猎,因此日内瓦音乐会的档次虽高,却还不至于让她太过紧张。

在后台候场时,她看着来往面貌各不相同的演奏者,一边安静地调整状态,那些人中有和她一样只身前来的,有围绕着家人朋友加油打气的,就是簇拥着一整个经纪团队,自带钢琴伴奏、化妆师、摄影师的知名音乐家……也不少见。

视线不自觉在不远处一个独自在沙发上坐着、抱着双臂闭眼小憩的青年身上游离了一会儿,再回过神时,是被绒线外套里手机的震动提醒的。

划开屏幕,她看到提示框里弹出来的“谢老师”三个字时,有片刻的心跳加速。

比利时和他隔了七个小时的时差,那里现在已经是深夜。

他的那行话也像夜色一样,有寥廓原野中的、草木起伏呼吸般的温度:

“如果没记错的话,你马上就要上台比赛了,对吧。”

作者有话说:

小谢:司璇不在的第一天,想她;司璇不在的第二天,开始摸鱼;司璇不在的第三天,啊我不活啦!

吴念:孩子失眠不听话,每天起床不画画,打一顿就好了。

第13章 BWV 1009,In C:Prelude

司璇看到这行字的时候,才恍然发觉,一个月,说长也是很长的。

长到新茧能覆盖上旧茧,长到玫瑰花的香气能逸散到再不可闻,长到偶然的想念、渐渐会被冗芜琐碎的时间淹没。

只能零散地记得他说“抱歉”两个字的语调,他握笔的那只手,眼睛弯起时散下的一片潋滟,客厅里的阳光,画集夹衬上的签名,和那句迷人的“晚安”。

那天里的一切像哑掉的旧唱片,零零散散的,有些曲不成章。

她抿了抿唇,低下头给他回:

“嗯,今天是初赛,现在还在候场。”

这句话才刚发出去没一会儿,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手机的震动被她握在掌心,递上来一阵阵麻痒,连接着背上生出的绯红色的战栗。

司璇侧过脸面对音乐厅的后墙,指尖竟然紧张得微微发抖,轻吸了口气后小声接起电话:

“……谢老师?”

他的嗓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更磁性,又或许是夜深的缘故,带了约略的困倦,拂在耳上便显得尤为缱绻:

“之前训练的时候不敢打扰你,现在马上要比赛了,就还是想……亲口对你说一声加油。”

说到这儿的时候他稍顿了顿,紧接着用无比认真的口气对她道:

“司璇,祝你比赛顺利。”

司璇在听他喊自己名字的时候,原本已经平复的心跳又开始有些不受控制,垂下眼睫,她轻咬着嘴唇低低地回:

“嗯……谢谢,我会加油的。”

谢景濯带着笑应了声“好”,接着道:“还有就是,等你结束比赛到巴黎参观学校的时候,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虽然我的大学和国立音乐学院有一些距离,但巴黎是个小城市。”

司璇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回想起当时餐桌上他的那句“哦,巴黎”,尾音略略扬起,像餐垫上金色的新月纹路,能把人的思绪勾成一张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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