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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罗生门(无限)(150)
作者:八分十二 阅读记录
言祈灵墨色眼睫下的鸳鸯瞳微微颤动,再抬起时,只剩一派清明:
“他是明元正的后代,我不会动他。”
“您不动他,那这是什么,道具呐?”
五零把义眼高高抛起然后攥入手中,扭头看被放在竹木吊篮里沉睡的银发青年,微微眯眼:
“原本计划的不是好好的,摘了他的眼球就走?到了现在,主人是要变卦?”
“他的眼珠不是已经在你手里了?”
“这可不算。”
五零摊开手展现光彩熠熠的义眼:
“只是把能力剥离出来而已,他都没瞎,这算什么事?我说,您该不会打算用完了还要给他还回去吧?!”
“有何不可。”
言祈灵轻描淡写地用煮开的沸水重新沏茶:
“这东西于你我而言,都不可能用一世。清都紫薇阴阳瞳源生于阳间,不会被鬼气污染,你用起来也要付出代价,拿在手里,有什么趣味。”
“小的沾手的东西,就不喜欢别人再碰。”
五零高傲地仰头,忽然啪地一下双腿一软,顿时匍匐在地,对着言祈灵的方向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头!
言祈灵看也没看它,语气淡漠:
“多吞了个玄级无间主,你就觉得可以在我面前放肆了,是不是?”
“……小的不敢。”
“闭好你的嘴。”
男人清冷的嗓音冷冽似冰: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应当无须我教你。这眼睛是借是还,全凭我心意。任何阻碍我计划的人,你明白是什么下场。”
原本还极为放肆的五零面色陡然变化,又用力地砰砰磕了两个头,直磕得满头是血:
“我明白!主人,小的再也不说了!”
“下去。”
五零二话不说就要走,就听到言祈灵说:
“眼珠留下。”
五零不舍口袋里已经捏到手的眼珠子,却也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反抗。
于是他乖乖地交出那两颗义眼,火速开溜。
义眼在此间朗朗明日中,散发出眩目的光,光晕里带着些微的彩虹色,在辉火里斑斓。
言祈灵捻起一颗细看。
没错,他一开始就看中了明仪阳的清都紫薇阴阳瞳。
示弱也好,答应进入无间世界也好,赠送缚灵索也罢,于他而言,全是机会。
普通的阴阳瞳,喜欢的话,挖出来便是。
唯独这对眼瞳,天性有灵,只随主人的心意来去,强夺的结果,只会导致千百倍的反噬。
起初,他只是设法一试,如果不成,他可以在得到显化宝珠之后,用幻象的方式,再回来攫取这对眼珠。
毕竟显化宝珠的原理,就是抽取无间主的力量,在无间世界中制造出“真实”的幻象。
由于清都紫薇阴阳瞳只能窥破一切“真相”,显化宝珠对于这双眼瞳来说,具有非常好的欺瞒效果。
但是,这少年人的心思转变得如此之快,实在超出预料。
分明先前还是百般讨厌,眨眼间,就陡然狂热地靠近过来,像只撒着欢的大狼狗。
他没有阻止。
这对计划有利。
既然能走巧言哄骗的捷径,他没有必要强取豪夺。
但是,就如五零所言。
他开始不愿看这人受伤。
人总在软弱的感情中瞻前顾后,言祈灵从前是这样的人,后来,他吃了大亏。
直到他明白,有些事,纵然感性上无法接受,但理性上,当断则断,即使后悔,也要去做。
手中的义眼熠熠生辉,握入指尖时,带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刺痛。
这意味着,阴阳瞳的主人动了情。
即使被夺走了眼珠的能力,也仍然克制着没有伤他分毫。
言祈灵不在乎欠不欠其它人的情。
他早已不是人,只余百年前遗留的待人接物的旧俗,维系着一个正常人的表象,实际上,他对于那些觉得麻烦的事情,向来不吝于毁约或者推翻。
但他看着这个沉睡的青年,望着对方毫无防备的面庞,不知为何,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个午后,他的母亲也是这样窝在花园的竹木吊篮里,手中握着的团扇坠地,睡得酣甜。
父亲见到了,没有叫醒她,而是捡起地上的团扇,半蹲着为额间染了细汗的母亲摇扇。
言祈灵不自觉抽出了袖中的白纸扇,轻轻地给青年扇了两下风。
当他的手移开时,纸扇便漂浮在半空中,按照他方才摇扇的频率,温柔地给沉睡的青年送去舒适的清风。
风吹开这人银白的发,露出大片额头。
柔和的光与细密的汗糅成一粒粒的宝石碎光,言祈灵半蹲在竹木吊篮旁,看了良久。
随后,他翻出青年右臂上的车票。
男人伸出苍白的食指,端详着那张车票,像描摹般,沿着那红色的方框轻轻往下滑。
凡是他指尖掠过的地方,那红色的痕迹就像橡皮擦一样被消除了。
最后,整个车票,都在这温柔的描摹中,消失殆尽。
青年的右臂上光洁一片。
他获得了大部分人做梦都想得到的结果:自此之后,不入无间,不进封狱。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第113章 现实:失明
明仪阳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他好像是死了, 被人放上一叶小舟,舟头放着提灯,灯照亮了一个人。
那人梳着细长的蜈蚣辫, 头发黑得与周围的暗色融在一起, 几乎分不出彼此。
但银灰色的发带长长的, 在灯火的微弱余光里,折射出一点点银色的竹叶刺绣。
那个人撑着细长的竹竿,舟也顺着水缓慢漂浮。
他像回到生命的原初,蜷缩在温暖的肚子里,无须担忧任何事情, 只需要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随后银瓶乍破。
舟陡然翻了一百八十度的跟头, 他与舟一起跌入瀑布下的深渊里。
而那撑竿的人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倏忽间露出个温柔的笑。
明仪阳醒了。
梦境里的片段很快消退成模糊不清的色块, 外边天已经黑下来, 就像梦里的场景一样, 伸手不见五指。
……不对。
明仪阳伸手摸索到了枕边的空调遥控器, 凭借记忆往正前方摁下启动按钮。
空调轻嗡一声后打开。
他却看不到任何灯光显示的痕迹。
他在呜呜的冷风中意识到。
不是天色暗了, 是他看不见了。
人生二十三年, 明仪阳以为自己不会再跌入他人编织的甜蜜陷阱, 然而事实却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到了这时候, 他浑身的热血仿佛泼洒在珠穆朗玛的冰原上, 脑子在结了冰凌的艳红中慢慢清醒过来。
明仪阳从身上摸到怀里揣着的手机,熟悉的触感反而让他周身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冷意。
他知道自己在发抖,却别无他法,只能抓住自己最后的安全感, 推开保险锁,打开手机的机械键盘, 根据手感摸索到手机的1号键,长按。
自动拨号开始。
绵长的滴滴声在空旷的室内响起,他坐在柔软的被褥里,却觉得自己哪儿都漏风,各处的孔洞随意地击穿了他的全身,竟然没有地方可以让他静下心来稍微修补。
不过,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和担忧恐惧也并没有到来。
他像个被做了全身麻痹的人,在等待电话接通的过程中,只剩满怀被烧成灰烬的平静,在无尽的黑水中缓慢沉沦。
嘟地一响,电话被接通。
池子鹤吊儿郎当的笑声里,带着某种被加强的圣光,落在青年耳畔:
“喂,怎么,出来啦,情况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