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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楼阁(66)
作者:暗杀孔雀 阅读记录
卉满倒了下去。
谢观疯狂扑过去抱住她,她浑身腥气,血在往下流,止不住,染红了罪恶之室,染红了他的手指。
他半跪在地上,用带血的手抖动拨号,搂住她的身体激烈颤抖。
男与女,罪与罚,发热与腥浓的生血,所有一切紧紧黏连,宛若邪恶庄重的宗教祭祀仪式。
他在对着电话嘶吼,震颤的怒音犹如教堂回荡的崇高钟声,卉满耳畔嗡鸣,彻底虚弱下来,身下一滩巨大的血泊越发粘稠,最后渐渐凝固。
生命在红色的房子里流逝,她眼中熊熊燃烧着火焰,一团沸腾的黑火,血与火的轮舞,风暴眼般的空洞,森森注视着这间染血之室,复仇的火焰吞噬一切。
大开杀戒后,她闭上潮湿的眼皮,在血液蔓延猩利的金属味道中,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第45章 命定
卉满躺在床上养了很多天, 期间谢观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会守在她床前,在她醒着的时候,他寸步不离。
卧室里铺满山谷般的宁静, 她的皮肤虚浮一层了无生气的病态白,像尊蜡像,靠在白色瘟疫洗礼后静止的墓碑上。
但她的嘴巴还在动,在用轻如鸿毛的话语一片片, 一个字音一个字音摧毁他。
“你能听到婴儿哭声吗?”
“我能听到,他从我的身体流出时,在哭么?”
“你亲生孩子被你害死了。”
她的声音撕开裂帛,谢观的眼神变得沉思,伤感而忧郁。
现在,是她在惩罚他,即便他已缴械。
看到他那张庄重的脸,蒙上如此阴霾苦难,卉满感到复仇得逞的强烈快感。
她的血色馈赠并没有白费。
接下来的几天,谢宅里相当冷清, 谢观终于不堪重负离去了,国外有一场极为重要的会议需要出席, 他在这时候的离去就像是不敢面对, 落荒而逃。
夜晚时分,手机传来了电话声, 卉满挂掉了,几分钟后, 那头又打来, 卉满不耐其烦地通通挂断了,最后有一个手滑不小心接听了。
她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可能到了某个地方,躺在某个豪华酒店的大床上,然后举着手机,贴着耳畔。
“晚安。”
电话那头传来冷静的声音,以及男人的呼吸声,她看了下时间,从第一个电话开始,已经过去了半小时,重复折腾了这么久,就为了这两个字。
她一声不吭继续挂断了。
每天晚上都会有电话打来,兴许是怕影响到她的睡眠,频率明显降低了很多。
三号助理来看望卉满,手里抱着满怀卡布奇诺。
“你喜欢这个吧?”
“谢谢。”卉满抱着粉色鲜花猛吸了一大口,整洁的玫瑰上没有一根刺。
助理用看待病人的眼神看她,就像看一朵枯萎了花,两天前,谢观把他叫到跟前。
“去看看她吧,陪她说几句话,她没有朋友,跟你还算亲近一些。”
这个只手遮天的男人神色萎靡,语调犹如祈祷,他在忏悔,在用无休无止的诘责折磨自己。
助理听他用孤决冷静的声音讲完一切,当时心下震撼。
他没想到卉满能这么狠,所有人一直低估了她的勇气和决心。
谁都没料到恨意能使她摧毁一切。
“你当时为什么要把花送给我呢?”
卉满躺在床上,问句里不求答案,只是在阐述这个事实,她埋怨三号助理,如果没有他,没有那束花,或许她跟谢观的相遇一切都会不同了。
“你觉得问题出在花?”
遇见她之前,老板不会接别人递来的东西,也不会随便跟别人跳舞。
“不是么?”
“不是的。”
对某些人注定的命运来说,错过是有的,关于相遇是早晚的事。
“你喜欢这种花么?”他尽量在这种压抑悲痛中露出笑脸。
“是啊,我喜欢这种花,非常喜欢。”
她木着说话,就像在说一件旁不关己的事。
“这几天身体好点了么?有没有按时吃药?”助理坐在旁边,给她削苹果,一条长长的苹果皮他能削不断。
“挺好的,药也吃了。”卉满接来苹果,抓着慢慢啃。
“开心点,不要难过。”
“我不难过,至少看到他比我难过,那种开心甚至盖住了我的难过。”
她说实话:“其实孩子没了,我没有太大感觉。”
“怎么会没有感觉?”助理无法理解,女人不都是应该天生爱自己的孩子的么。
“只有我承认的孩子,才是我自己的孩子,不然,他就是我身上的一摊肉,而已。没出世的胎儿没有人权,决定权在我身上。”
卉满语气细微萧条:“我感觉我的身体好像是一座房子,可以随便遗弃人?我的母亲抛弃我时也不在乎,这或许就是遗传。”
屈指可数的,疯癫与自私世代相传。
三号助理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惊悚目光看她,觉得她说这番话有些过于残忍了。
孩子在她肚子里仿佛是块冰,流了便流了。
而她看起来稀松平常,懒懒咬了口苹果,对他吐槽:“你义愤填膺的样子好像身上长了个子宫。”
助理被噎住,无奈了一会,她说的确实精准,许多女人会被后天灌输的道德感与责任感绑架,男人就不会。
他语重心长劝她:“你即便讨厌老板,为什么要用伤害自己身体的方式,孩子明明可以生下来。”
“生下来,然后又被他从我身边抢走?那还不如不生。”
“其实……”他欲言又止。
卉满把苹果核扔掉,擦擦手:“你喜欢谢观吗?”
他惶恐道:“我怎么敢!”
“感觉你一直在给他说好话。”
“有时候眼睛并不能看到一切的真相。”
卉满反问:“眼睛看到的不作数,那还有什么是作数的呢?”
助理看着她哀伤无神的眼睛,一触即发的触动,鼓足勇气,像是要做某种重大决断一样,终于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他苦笑了下:“我给你看这个,大概率会被老板辞退的。”
他拿出集团的资产重组受益人名单,日期是去年九月份的某天,卉满隐约记起来了,怀孕时谢观发疯撞门,抢劫她身体的那天晚上。
“你怀的孩子是私生子,玷污名誉,对谢家这样的世家大族来说绝对不能容忍,谢家的一些大家长们一直想让老板把孩子打掉的,他们出言不逊,老板在家族大会上跟他们对抗,当天就把你跟孩子加进了受益人名单里。”
卉满看了下,从来不知道这些:“我知道女儿在,但是我也在?”
“你肯定在的。”助理想说不见得老板多么喜欢自己的孩子,同为男人,他深知男人的劣根性使然,他们大概率只会爱屋及乌喜欢心爱女人的孩子。
“从你怀孕开始,谢桉跟谢束一直想到设法要谋害你,老板警告他们很多次了,后来谢束害你摔下楼梯难产,然后老板打断了他的腿,从此跟家族一刀两断。”
每个人的动机都是如此不纯,在她身上找寻利益可图的部分,一直以来,都是谢观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意遮挡。
“他心里藏着很多事情……他那种男人只是不会表达。”
因为情感太重。
“卉满,你才十几岁,你的人生会很长很长,你要像水一样流动,往前流,不要停下来。”
卉满沉默聆听着,谢束,谢桉,还有她看到的,助理说的,都不尽相同,她甚至都不知道该信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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