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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一芳早就没有刚才兴奋的样子, 抱着安也的随身包怯生生地站在她旁边。
她身边人来人往, 外景的流水席要重新调机位,迟拓看着剧组的工作人员换轨道, 调灯光,上摇臂。
安也就这样捏着手机站在灯光不太能照得到的角落里,低着头,木着脸。
刚才从屋子里出来看到他那一刻从眼底溢出来的光一点点地暗了下去。
“律师我已经找了。”安静了很久,安也说,“违约金我也准备好了。”
又是安静。
迟拓能想象到王珊珊在电话那头会说什么,他刚从望城过来,还因为王珊珊带来的窒息感恐慌发作吃了一颗药。
果然,他听到安也用非常冷静的语气说:“我没有疯,你那些诊断书都是三年前的,那时候也只是疑似。”
“就算是我睡着的时候,你也不能做我的监护人了。”她继续说,“我找了意向监护人,已经签过字公证过了,如果我陷入嗜睡状态,对方可以合法地带走我。”
哪怕在那么喧闹的环境里,迟拓也听到了电话那头近乎崩溃的嘶吼。
满嘴的为了安也好,让她不要被外人骗了,这世界上只有妈妈是真心实意对她的,你这毛病要是被别人看到了,你看看谁还敢做你的监护人……
说了很多话,最亲密的人捅刀子向来稳准狠,安也却似乎是觉得还不够,又开口:“对了,我忘记跟你说了,前阵子安怀民找过我。”
迟拓看向安也。
安也嘴角噙着一丝嘲讽的笑意,回看向他,盯着他的眼睛说:“他说他儿子学习成绩不错,想让我这个做姐姐的给他在白港市找个贵族学校。”
王珊珊终于疯了,吼得安也都忍不住把手机话筒往外面挪了一下。
等她吼完,安也说:“妈,如果你要插手我的事,那我就去插手安怀民的事。”
“你安安静静在望城待着,我就也安安静静地做演员,最成功的星妈这样的头衔永远都是你,但如果你还是坚持要和严万联系,要阻止我解约,那我就只能去找安怀民,你们离婚的时候我已经成年了,并不存在谁判给谁的问题,他……”
安也停顿了很久,闭着眼睛,还是没把那句还是我爸爸的话说出来。
太恶心了。
哪怕是为了入戏,她也说不出口。
“你不想好好过日子,我也有很多种不能好好过日子的方法。”安也说,“而且,我还是个疯子,按照你说的,杀人不用偿命。真把我逼急了,我就跑回老家,脱光了衣服一边嚷着我是王珊珊的女儿一边绕村跑。”
王珊珊彻底安静了。
安也挂了电话。
兰一芳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迟拓没动,他不太敢上去拉她,怕一会再入不了戏她用更极端的方法。
安也一个人捏着电话站了一会,径直往民宿方向走,那件能罩住整个人的羽绒服把她罩得严严实实。
“您……要不先回去吧。”兰一芳跟在安也后头,悄声跟迟拓说,“安姐这个状态不太会理人,万一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您可以先找齐唯姐。”
“没事。”迟拓说,也没说回还是不回,不紧不慢地跟在兰一芳和安也后面。
兰一芳偷偷看安也,又偷偷看迟拓。
她是希望迟拓留下来的,安也僵直那次她没想到会好那么快,后来安也教她用冰块冰,她又恍惚的觉得不太靠谱,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总觉得如果她来试,可能没有那么好的效果。
迟拓对安也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虽然今天安也入戏的时候,对待迟拓和对待她的态度都差不多。
***
兰一芳对待安也入戏状态已经是熟练工,安也进了民宿房间以后,兰一芳就把所有窗帘都拉了起来,只留了门厅的一盏很小的照明。
安也缩进了角落。
兰一芳跟着缩到了对面的角落。
跟着进来发现屋子里就两个能落脚的角落却都塞满了人的迟拓:“……”
他选择先把绿豆凉糕放在房间小冰箱里,然后坐到书桌前,拿出手机戴上耳机开始工作。
屋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迟拓这边事情很多,因为临时发现王珊珊和严万召集记者准备公开安也的病,他把整个工作计划提前了三天,所幸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他们之前定在正月初三也是想让其他工作人员先放个年假。
现在,就只能让那些除夕当天还在公司上班的苦命孩子跟着他一起加班了。
幸好氛围还不错,对于他们组的人来说,安也解约这案子是大案子,今年一年KPI都在上头了,做好了接下来都不用愁。
所以,都非常积极。
大年三十就把幻昼那边的律师团队都给联系了一遍,敲定大年初二先见一面。
两天时间,足够齐唯那边发酵严万的虐待艺人的坏名声,也足够幻昼那边去查清楚他们律师函上头列出来的那些违约问题。
幻昼那边大乱。
工作群的人刚从那边回来,说律师团队有人还在飞机上,刚飞出去,到地方估计就得飞回来。
安也的保密工作做得出乎意料的好,整个幻昼,除了兰一芳,没人知道她居然是想提前解约的。
她平时太好脾气了,不争咖位不争资源,公司让做什么只要不打扰她演戏她基本都是配合的,甚至当时进幻昼的签约金已经明显低于市场价格了,她也没跟公司要求要提一提,连清泽这样的偶像签进公司都不和公司三七分了,她还是守着她拿百分之三十,公司百分之三十,剩下百分之四十用于她的形象营销和其他这样的分成比例。
很多人觉得她应该是要走和张胜庚一样的路的,一路佛系,购入幻昼股票,最后变成幻昼的股东。
没想到她闷声不响地就要一刀两断。
从王珊珊宴客饭桌上跑出来的严万还没来得及查清安也到底那一片哪一个村庄拍戏,就被叫到总部,法务部门关离那边的人和连锫那边的人都派了人过来,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被问了个透心凉。
大年三十突然开战,对方措手不及,一切都按部就班部署进行,这个头开得很漂亮。
迟拓翻了一圈工作,发现已经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了,让大家先散了回家,自己则打开了安也在玩的那个游戏。
他其实还在冒冷汗,手表上的心跳数也一直在震动报警,之前吃完药差点在车上昏过去,代驾来了就想把带着他往医院开,他废了不少口舌跟代驾师傅解释什么是恐慌症,还多买了盒绿豆凉糕送给代驾当新年礼物。
事情都凑一起了,安也的事,他回望城后突如其来的恐慌症状,还有今天一下车就看到这个搭建好的摄影棚里头排成长龙的农村白事流水席,都非常精准地踩在他心里最恐惧的点上。
他应该先找个代驾回家的,虽然安也目前入戏的状况看起来有些危险,但是他现在其实也挺危险的。
两个人一起发病的话,兰一芳估计会在除夕夜上吊。
可他,就是不太想走。
一方面是真不放心安也,另一方面,自从上次他意识到有些事情可能不是他一个人单方面后,他胆子比以前大了一点。
他是真的用心学了心理学,虽说对他自己屁用都没有,但是那些能让自己变好变积极的方法,他知道很多很多。以前不想试,是因为太忙,现在他终于回来了,其实是可以两人一起试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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