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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长(52)
作者:逢春朝 阅读记录
那就对了。
电话那头的女声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量感。
贺厘记忆里同桌每次说话时也是这个样子。
贺厘拿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抖了两下,她稳定住情绪,再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有什么事吗?”
对面讪笑了两声,语气迟疑,似乎是有些为难道:“就是今年同学聚会老师也要来,希望人齐一下,我打电话过来就是想问一下你过年的时候回不回临川,有没有时间?”
贺厘跟着付屿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顺着卧室透明的落地窗外往下看,发现自己居然还有精力去想这么久没有联系过了,冯颖杏到底是怎么拿到她手机号码的。
贺厘冷静道:“不了,我高三已经不在你们班了,应该不算你们班人。”
冯颖杏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沉默道:“……这样啊。”
冯颖杏忽然过来的电话像是在贺厘刚刚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上狠狠敲了一下。
挂了电话,贺厘的心里隐隐约约冒出来一个猜测。
两个字浮现在她心里。
徐林。
徐林现在找她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呢?
贺厘想不通。
又发生了这么多事,贺厘的心里兵荒马乱,那种被压制下去的反胃感再次涌上来。
贺厘准备把手机先放起来,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发着颤。
想到付屿还在客厅,贺厘把即将要出来的眼泪重新憋回去。
贺厘从抽屉扯了两张纸出来,把眼泪擦掉,才从卧室出来。
贺厘原以为付屿已经走了或者准备走了,却没想到她出来的时候付屿依然坐在客厅沙发上,修长的手指紧扣着杯壁,似乎是在等她。
贺厘心里忽然不知道怎么样紧张了起来,紧张到不自觉把嘴上的口红全舔掉了。
不过这次付屿没再说她的口红掉了这个事。
一直到贺厘走近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原本坐着的男人站起来,在客厅灯光下整个人显得十分高大。
客厅的灯在他身后,他站起来,贺厘落进了他的影子里。忽然给贺厘了一种她落进付屿怀里的错觉。
贺厘把这种错觉甩出脑海外。
刚才那种想干呕的感觉还没褪去,付屿周身的气势具有侵略性,在这样的氛围下,贺厘的心脏跳动的速度忽然都快了几分。
她的视线换了又换,最终落在地面上。
贺厘还没想好说什么,就感受到一只温热的手伸了过来,似乎是想落在她的眼睛上,最终顿了又顿,只落在了她的眼角,轻轻擦了一下。
贺厘抬头,撞进付屿的眼睛里。
她听见对面被压的有些沉,无比笃定的声音:“贺厘,你哭了。”
贺厘眨眼,有些无措。她几乎是反射性的往后退了一步。付屿的短短五个字,让她忽然又有了落泪的冲动。
贺厘强忍着这种冲动,喉头酸了酸,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对面的男人继续道:“贺老师,如果你不想给付屿说你为什么难过的话,那你能帮我问一下贺同学,她愿不愿意告诉沈同矢,她为什么难过呢?”
付屿的声音很低,神情里难得也显出几分落寞来,透过付屿的神色,贺厘清晰的感觉到了他也在难过的情绪。
贺厘的心忽然像是被抓住,她有一瞬间茫然和疑惑,付屿在难过什么呢?
是因为她不愿意说所以难过吗?
贺厘和付屿再次对上视线,她忽然看懂了这双眼睛里的情绪。
付屿在因为贺厘的难过而难过。
贺厘哽咽了一下,强迫自己建起的盔甲忽然好像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了。
她感觉到有滚烫的液体流了下来,然后被对面的人用轻柔的动作擦拭掉。
眼泪越掉越多。
在这一刻,整个世界仿佛全都消失了,时间也仿佛停止了,只剩下付屿站在她面前,用一种很悲伤和难过的声音说:“如果你不愿意告诉付屿的话,告诉沈同矢也行。”
贺厘忽然往前了一步,付屿的大衣有点厚,贺厘的眼泪全落在了付屿的肩膀处的衣服上,将衣服沾的湿漉漉的一片。
贺厘感觉到自己被抱住。
忍了一晚上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哭了一会,贺厘终于逐渐缓和下来一点,她抓着付屿的袖子,仰着头,几乎是哽咽着问出了自己想问了很久的一个问题:“沈同矢,我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吗?”
贺厘其实一直没有忘掉,毕业之前,沈同矢开完那个无关紧要的玩笑,又恢复了平时的神色,在推着轮椅进门前,忽然又回头看了一眼贺厘:“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平静,脸上的神情像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冷淡,只是垂着眼,没有和贺厘对视,说完这句话,又回房子了。
仿佛这句话只是贺厘的一个幻想。
付屿反将贺厘拽着他袖子的手握住,微微躬下身子,和贺厘视线齐平:“贺厘,你是,你一直都是很好的人。”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笃定到像是在说什么定理。他的手几近滚烫,将贺厘冰凉的手重新捂热。
贺厘眨着眼,眼泪随着她眨眼的动作一起往下滚。
她忽然靠近付屿,把脸重新埋起来,让付屿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小声抽噎着。
直到两三分钟后,付屿才听到贺厘杂在哽咽声里有些含糊地声音:“那为什么是我?”
付屿隐隐猜出了什么,他忽然想轻轻亲一下贺厘,就像亲一块珍贵的独一无二的宝石,让宝石知道她自己的珍贵。
但付屿没有这么做,他只是沉默地抱着贺厘。
等到贺厘的哭声小了下来,付屿才道:“所以贺厘同学,你现在可以向沈同矢许你的生日愿望了。”
他声音停顿了一下,用手轻轻擦掉了贺厘的眼泪:“如果八年前的沈同矢没有能力替你实现的话,那现在的付屿有足够的能力了,他可以替你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
贺厘问:“所有事情都可以吗?”
付屿看着她:“所有事情。”
贺厘睫毛颤动几下,又道:“我想扔掉签名呢?”
没等付屿回答,她自顾自继续说,声音里夹杂着哽咽:“我喜欢这个歌手好久了,然后今天我发现了他的经纪人是我讨厌的人,所以我忽然不喜欢他了,我甚至不想再听到他名字……”
她问:“我把对一个人的讨厌迁怒到另一个人身上,这样是不是很糟糕?”
付屿捏住她冰凉的手:“你有权利不喜欢任何人,贺厘,每个人都有讨厌别人的的权利,没有人规定你必须喜欢所有人。”
贺厘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可是签名是你特地费心带我去要的。”
付屿这才笑了下,他看着贺厘:“这是我的事情,你的东西你有处置的权利,而且让你喜欢才是我的目的。”
贺厘垂下眼,又问:“如果我讨厌一个人,想让你帮我欺负他呢?”
付屿理所当然:“那我就帮你欺负他。”
贺厘抿了下嘴:“你不问我为什么抬眼他?”
付屿看着贺厘,语气认真:“贺厘是很好的人,所以她不会无缘无故讨厌别人。”
贺厘哽咽声小了起来,她看着付屿,静默了两三分钟,忽然笑了一下:“谢谢,不过我不用你帮我欺负他了。”
贺厘跟着付屿,坐回沙发上,她哭了这么久,又累又难受,既消耗了体力也消耗了精力。
她接过来付屿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之后,才反应过来付屿给她递的杯子就是她刚才进来时她给付屿递的。
察觉到贺厘在想什么,付屿看着杯子,没有立刻开口解释。
手上的杯子瞬间宛如一个烫手山芋一样,贺厘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再贺厘焦灼难安的时候,她听见了付屿的声音:“我没用这个杯子。”
贺厘焦灼的情绪因为这一句话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