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付屿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但贺厘敏锐地感觉到对方周遭的气氛似乎一下子都变得松快了几分。

贺厘下意识转移开话题：“那我们先点菜？”

点完菜，贺厘顺嘴问道：“付明泽也跟你一起过来了？”

付屿嗯了一声，听上去回答的意愿不是很高，语气骤然冷淡了不少：“没，在他父母那里。”

贺厘只是随意找个话头，因为心里还在琢磨着其他事情，自然也就没注意到付屿语气的变化。

碗筷都是提前消毒过的，不过贺厘习惯性提前再烫一遍。

没等她动手，付屿就先推过来一副烫好的餐具。包厢桌子很大，贺厘原本想的是面对面坐，这这样他们之间就能隔着好几个空位。

但贺厘进门时付屿帮她拉开的椅子在付屿现在位置的旁边，贺厘和付屿挨得很近。

当付屿偏头过来，她似乎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

贺厘接过来碗筷，想起来昨天的事情，顺嘴道：“对了，之前我给你说过的，前面因为别的事一直耽误了，我昨天已经给校长说过了。”

付屿手上的动作顿住，没太听懂贺厘话里的意思：“什么？”

“就是我们相亲这个事情，校长那边我已经解释过了，就说我们不合适，我暂时也没有这方面想法。”

贺厘贴心道：“如果她问起你的话，你就直接说是因为我不愿意就行了。”

这段时间下来这么多事情，她和付屿的关系不像刚开始那么疏远，说话的时候也不再字句斟酌。

贺厘似感慨：“长辈介绍相亲确实不好推脱，你肯定也烦，不过现在你不用继续操心了，我已经解释过了。”

“……”付屿微微拧了下眉，又不动声色地松开，这期间他的手被热水烫到。

手上被烫红了一片，付屿眼神都未曾分出一丝一毫到自己的手上。他把手上的东西放下，视线从面前的餐具上转移到贺厘的脸上。

付屿往后靠了点，身上一向平和儒雅的气质消失，敛起眸子，让贺厘忽然产生了一点陌生的感觉：“我什么时候说我反感相亲了？”

这短短一句话，贺厘居然听出来了一种微妙的咬牙切齿感。

贺厘看向付屿，男人眸色淡淡，通身气质不凡。

应该是她的错觉，这么想着，贺厘稍微松了一口气。

付屿抬眸看向贺厘，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镇定自若：“贺老师，我以为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相互继续进行更加深入的了解。”

贺厘：“？？？”

贺厘想找出点证据来反驳付屿的话，重新回想了一遍和对方第一次见面后有关的所有记忆。

贺厘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在相亲这件事情上，包括和她的相处中，似乎付屿真的从头到尾没有表现出反对的意思。

而且……贺厘诡异的停顿了一下，无数画面在她脑海里一一闪过。

围巾、送医院、几次吃饭时对方似乎过于贴心的举动、添上的那碗炖雪梨，已经润喉糖……

贺厘到嘴边的话因为这些回忆全部卡住。

付屿也想应付掉校长的相亲这个观念。

好像确实全部都是她脑补出来的。

等她真的去盘算，才发现付屿好像全程都很配合……几乎是是主动的姿态。

？！

这也太荒诞了。

贺厘脑海里重新冒出来昨天付屿的那通电话。

“我听贺尧迟说你不太舒服……”

“想拜托贺老师给我当一次向导……”

“有没有荣幸……”

贺厘终于反应过来她这段时间心里奇怪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

没有哪个学生家长会在大秋天送高奢围巾给老师当贿赂！也没有那个家长会三番五次私下关心老师身体健康！更没有那个学生家长会帮老师扎头发！

！！！

前面所有不对劲的现象和语气在这一刻忽然好像都说通了。

一切都只是贺厘单方面的误会。

因为她不想相亲，所以先入为主觉得付屿也不想相亲，她心里觉得两个人清清白白，故而忽略了一系列显得略有暧昧的现象。

但在付屿的视角里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贺厘只想着还人情，每次一来一回下来，一系列阴差阳错，让付屿误认为他们在相亲的过程中继续深入发展。

想到这里，贺厘有些精神恍惚，她喉头一哽，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她清晰地看到付屿原本显得随意的神色逐渐消失，他的指尖轻轻摩挲了两下，唇线抿直，似乎是为了让贺厘听清，一字一顿道，“或者换句话来说，我在追你。”

付屿把眼眼镜取下来，视线没有了镜片的遮挡，更加赤裸裸，他继续看着贺厘，声音很平缓，说出来的话却让贺厘的心发慌：“是因为我前面表现的很差劲，所以才很难看出来吗？”

他黑色的眸子像闪着光的宝石，最后三个字咬的很轻，“贺老师。”

贺厘的目光再次和付屿看过来的视线碰在一起，她心下猛然一惊。

就在贺厘发怔的功夫，她听见付屿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我在追你，贺老师。”

第18章 凛冬

贺厘从来没有设想过这种情境。

她的相亲对象, 对方还是她目前手底下学生的舅舅，正坐在她旁边，语气认真地说在追她。

大脑空白了一瞬, 贺厘甚至想问付屿是不是在开玩笑, 但看见对方的神色, 她的话又全部咽了回去。

贺厘简直想落荒而逃，她半低下头, 想躲开付屿的目光，视线却无意间扫过她刚才带来礼物。

贺厘：“……”

事情是怎么突然发展到这一步的？

就在她在脑子里思索怎么顺利脱身溜走的时候, 服务员敲了两下包厢门, 推门进来上菜了。

现在包厢里除了贺厘和付屿, 又多出了其他人，刚才在那种旖旎的氛围骤然消散。

贺厘渐渐冷静了一点, 想起来自己前面欠下的“人情债”。

顿了片刻，贺厘扯出个略微僵硬地笑容, 逃避式地转移了话题：“先吃饭吧, 剩下的事回头再说。”

一顿饭吃的贺厘食不知味。

贺厘全程都在埋头吃东西，不敢抬头。

直到感觉到注视着自己的那道视线消失，贺厘松了一口气，悄悄抬眼，下一秒和付屿对上视线。

“……”

贺厘迅速敛下眼，在心里思考对策。

原本想好的计划被全盘打乱了……

贺厘回忆了一下, 发现她和付屿见面后每一次后续发展都没有按部就班的按照她想的方向来。

贺厘深吸了一口气, 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面上装作从容不迫的样子, 婉言拒绝道：“我目前的重心放在工作上，您外甥也已经初三了, 这个阶段您应该是知道的，我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私事分心，实在没恋爱方面的打算。”

贺厘对付屿的称呼上下意识又恢复到了您。

一个月来的接触似乎全因为这一记直球被打断了。

付屿表面上不动声色，按耐住心里翻涌变化的情绪，刚才略显侵略感的气质烟消云散，恢复成平日分寸感拿捏的很好的语气：“没事，是我先入为主了，没有问你的意见，以为我们一直在相亲。误会解开了就好。”

男人还是一副进退有度的模样，神态和言语间也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贺厘稍微松了一口气。

但这件事给她的冲击还是有点大，她准备开口试探着问要不然你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

就在贺厘斟酌着用词的时候，付屿就已经先开口了：“除去相亲对象的身份，我在贺老师目前应该也勉强够得上朋友，以朋友的身份贺老师介意跟我一起逛一逛吗？”

贺厘看过去，男人弧线锋利的轮廓下一张脸格外蛊惑人心，表情上来看似乎完全没有因为刚才的事情尴尬，邀请她的时候神色诚恳而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