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陛下一脚踹下龙床后/从对食到皇后的进阶之路(29)
“刀剑虽利,伤在皮肉。鱼刺虽软,刺在内里。”
薄言一时觉得这话有禅意。
她却不知这话也有谶意。
“那陛下不吃鱼就刺不到了。”
“朕就喜欢吃鱼,即使有刺,也要吃。”
他随意地说了一句,伸筷在薄言盘里夹了一片鱼肉吃入口中。
鲜嫩爽口,他却食不知味。
第二日清晨,章韫下了朝。
薄言端着碗面正往晏安殿内走着,却被门口的谦益拦了下来。
这谦益是新上任的太监总管,替了喜福的位置,办事妥帖,颇得章韫器重。
“娘娘,奴冒犯了。这照规矩,陛下的膳食都是要试毒的。”
“好,这规矩自当是要守的。不过这是我亲自为陛下做的面,你拿个小碟来,我亲自试吧。”
谦益有些踟蹰。
此时殿中的章韫听到了门口的声音,便唤了句。
“薄言,在门口磨蹭什么。还不进来。”
谦益这才点头,拿了个小碟,薄言试过后就端了进去。
薄言进来的时候,章韫刚下朝,正由两个宫婢服侍着更衣,此时已换上了常服。
淡蓝色的袍子,其上用银线绣着龙纹,只龙爪处用了点子金线点缀,腰系白玉佩。
章韫此人生的风雅,乍一看不像个历过战场的将军,也不像个手掌生伐的帝王,倒像个书香世家的贵公子,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华贵。
章韫挥挥手,那两个宫婢便退下了。他看向薄言。
“杵那儿作甚?朕的礼物呢?”
薄言举了举手中端着的碗面,冲他扯了扯嘴角。
“这儿呢。”
她走向那张紫檀木的小几,将面和碗筷摆了上去。章韫也跟了过来。
“你做的?”
“嗯。”
章韫低头看了看,是碗鱼面。淡黄色的汤汁中,白面泛着光泽,其上是剃了刺的鱼肉,纹路分明,浸了些汤汁,也泛了点儿黄。其上还撒了些嫩绿的葱花和红椒,尚冒着热气。
章韫低头闻了闻,香气扑鼻。
他便动了筷子往口中送去。
“章韫!”
他顿住了动作,抬头看她,目有探寻。
“小心刺。”
她垂下了眼,声如蚊呐。
他将面送入口中,嚼了几下,吞了下去。
“很香。”
他说着又吃了几口,还用汤匙舀了几口汤汁。
“章韫。”
她泪滴在紫檀几上,声音也带了些哽咽。
“嗯?”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背后的人么,我说给你听。”
“好啊。”
说话间,他又吃了几口,已将这碗面吃了一半。
“五年前,玉堂街上,遇见陛下的那次。在那之前,我惹了那街上的乞丐头子,我们要打我,姐姐将我护在身下,生生地被他们打死了。而后,我与他们厮打起来,最终却被他们按在地上打,然后我遇见了陛下。但陛下放下了帘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章韫听到这里,手中的筷子顿了顿,但也只是顿了顿,便继续吃着那碗面。
“他们几要把我打死的时候,有一个人出现在我面前。他一身白衣,像谪仙一般。陛下知道那种感觉么……”她望向窗外,眼神迷离起来,“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根稻草,就像暗无天日的黑夜里透出的一缕光。他救了我,他叫穆涉。”
章韫用筷子捡了块儿红椒吃进嘴里,一时舌尖酥麻。
“他给了我吃食,给了我衣物,给了我姐姐一个体面的安葬。他教我仿字,教我媚术,教我如何取悦男人,教我如何酥软骨头,教我如何藏拙,教我如何忍辱偷生去手刃仇人。”
“你喜欢他么?”
章韫终于开了口。
“喜欢么……没吧……当初我觉得自己不配沾染他。”
“后来呢?”
他直接捧起了碗,顺着碗沿喝了一大口汤。
“后来我入了宫,手刃了我们共同的敌人太后。再后来……我逃出了宫……回到了他那里。”
“所以那次你不是被抓回来的,你是自己回来的,是么?”章韫用汤匙在汤中搅了搅,嫩绿的葱花在汤汁上漂荡浮沉着。
“他说他还有一个仇人在宫里,他说他的那个仇人待我与旁人不同,他说他需要我。他说,‘薄言啊,那也是你的仇人啊,当初你父亲那般替他卖命,他为什么不救你们陆家?’”
“所以你这次回宫是来手刃仇人的,手刃朕的。”
“对不起啊……章韫。这汤里有毒,半个时辰后就会发作。但我也吃了,我陪你去死。”
“朕这一辈子,从不后悔。可唯有两件事,有了悔意。一件是当初故意放你出宫,一件是……朕多希望当初玉堂街上救你的人……是朕。”
他用筷子捡了块鱼肉,送入口中,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