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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檀记+番外(5)

作者:李丁尧 阅读记录


庄静音嘴唇翕动,眼睫垂下,浓密蝶翅一样微微在颤。

“你说……说真的吗?”

斯珩言简意赅。

“需要报警的话,要趁早。伤要是好了,来不及。”

“报警有用吗?”

庄静音声音低了几分。

真是阴险虚伪的傻逼。

她心下几乎要笑出声。

明明知道对斯闫来说没用,他会找一切方法为自己脱罪辩解。

这事只要斯珩不想追究,屁用没有。

“有。”

斯珩靠在椅子深处,视线没有定在她身上,在看墙上的画。

保罗塞尚的《圣维克多山》。

“但蹲不了太久。”

他收回视线,重新望向她。

“你是真心为我主持公道吗?”

庄静音很轻地扯了扯嘴角,自嘲而惨然。

斯珩面上神情很淡,他点了下头。

甚至懒得开口回答。

“你出去吧,我需要休息了。”

庄静音蜷起身子,背对着他。

她也是有自己担心的。

平时他们不用太多对话,他需要什么,会直接用行动说明。他们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实质行为。更多时候是些匪夷所思的要求,他会把她揽在怀里好几个小时,手里无意识地把玩她的发尾,又在她快睡着时把她摇醒。

有行动,就不需要语言了。

在这方面,庄静檀非常,非常有经验。像庄静音这样一片空白的乖乖女,庄静檀收着点火候就行了。

而庄静音是艺术史毕业的,辅修心理学。

他要是兴致上来了,突然想搞些深入的柏拉图精神交流,她接话免不了要出纰漏。

‘您来到了知识的荒原’——

一旦斯珩察觉到这点,必然会起疑心。

幸好,斯珩没兴趣探讨这些。

他跟她不接吻,连说话都很少。

可现在不一样啊。

她腿受伤了。别的不说,他刚刚明显在看她身后这幅画。

要是突然聊起来了怎么办?

她已经不太记得这风景画谁的了。

椅子跟地面接触的声音,离开的脚步声——

庄静音心刚放下来一点,这些声响突然消失了。

房间里静寂无声。

很快,斯珩慢悠悠地开口。

“那你呢?”

“……什么?”

他走到床位,掀开被子,手冷不丁探进,在她右侧小腿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下。

精准碰到她还没愈合的伤势。

庄静音痛得倒抽一口冷气,眉头拧起来。

“静音,你是真心想要避开危险么?”

斯珩问得很平静。

庄静音愣住。

“我换个问题。你现在的人生,有什么目标吗?自杀也算。”

斯珩收回手,语调有懒意,黑眸却没有游离。

“我不喜欢强迫人到这种程度。但也不喜欢吃亏。折中一下,如果你真的那么想离开,我会成人之美。”

庄静音不可置信地望向他,脸色刷地白了一层。

这都不是暗示了。

是明晃晃的威胁。

礼貌一点的[请你去死]。

“斯珩,你真是个混蛋。”

庄静音喃喃道。

“我知道——”

斯珩话音没落,墙上的画框砸向他。

“你滚——!!”

庄静音声音嘶哑、长发凌乱地吼。

很快,楼余思冲进来把斯珩拉出去了,让庄静音赶紧休息,满脸掩不住的苦涩。

他堂堂医学精英,兼职起救火队员了还。

门掩紧。

里面传来很低的抽泣声。

很低的哭声。

哭的人很狼狈,一边哭,一边无声举起手机,快速识了图。

保罗塞尚的《圣维克多山》。

得到答案,她心才彻底落回去。

这次斯珩走了,她得把这些东西重新过一遍。

人还是得用知识武装自己。

她哭声渐收,收拾了下心情,估摸着人也走了,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拉开门——

倚在墙上的男人侧过头。

斯珩问得很有耐心。

“哭完了?”

庄静音忍住摔门的冲动,绷着脸单腿跳出来。

权当他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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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她步伐艰难,一格一格地挪到一楼,拿起玻璃杯倒了杯水,仰头喝光。

人就在身后。

庄静音当然能感觉到。

她没回头,径直坐到椅子上,从果盘里取了个砂糖橘,慢腾腾地剥起来。

从知道这件事开始,她就没打算设定太多条条框框。

生活不是演电视剧,斯珩也不是好糊弄的弱智反派。

模仿是死路一条。

设计的东西容易忘,如果她忘了,斯珩记得,那就全玩儿完。

她必须,也只能成为庄静音。

反正人在被逼疯的时候,什么都能做出来,庄静音的个性有轻微扭曲都是正常的。这事儿跟跟捏雕塑一样,定好造型骨架大方向很重要。

比如斯珩买下庄静音——也就是买下她那一天——以庄静音本人的性格,不昏死在那儿掐人中就算好的了,她当然要按着那个方向来。

但像现在,她已经习惯了斯珩的混蛋无耻,自由发挥也行。

庄静檀自认还是比较严谨的人,自控能力也相当强。否则现在斯珩进来,只剩一件事可以做了:给斯闫摆席。

“忘了?”

斯珩在她身后站了会儿,把东西轻放到桌旁,随口道。

庄静音余光瞥见,是她那把银色的钢制拐杖。

“斯总还有事吗?”

庄静音把杯子推回去,转头平静地注视他:“没事我要休息了。”

“还是说,”她语气一顿:“您今天也需要我帮忙?”

她话里的火药味显然比平时重,还有丝弦几近断裂的疲惫。

斯珩没说话,黑眸看着她,幽深平淡。

这没什么难理解的。

她刚经历那样可怖的事,显然,对方大概率能逃之夭夭,而他是帮凶。

再绝望的心,也会下意识燃起希望的燎原之火。真没戏了,大不了一阵风过来,再灭掉。

人类的心就是这样长得。

答案呼之欲出:庄静音期待过。

所以会有这样的状态。

这样的庄静音,当然比平时那苍白灰败无力的样子,要有趣一点。

斯珩抬手捏了下她的脸颊,手感很好,于是笑了。

“尽快恢复吧,过两天带你出去一趟。”

“我不……”

庄静音刚想说,就被斯珩笑吟吟地堵回去了。

“静音,真抱歉,”

斯珩那副神情,好像真有歉意似得。

“但你没有说不的资格。”

斯珩的声音轻了两分,却重重砸在庄静音心里。

说完,他撤身就要离开,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又回身问她。

“对了,还有件事,你跟老友聚会,感觉怎么样?”

他神情里有种澄澈的好奇。

庄静音瞬间警觉,那天不就是她想逃走的日子。

是打算算账吗?

但面上仍然维持住镇定,微阖着眼,手指勾过花纹繁复的桌布,声音是平静稳定也包裹不住的失落,就像如果谁在这张桌上刮柠檬,碎屑便会从桌布孔洞中簌簌而落。

没有办法,失落就是这样包不住的东西。

“什么……怎么样?就见了见,没什么。”

“知道了。”

斯珩对这个回答也照单全收,点点头,迈开长腿走人,离开前一句注意休息悠悠然飘过来,没真心亦没重量。

听到轿车发动机的声音,庄静音的心才稍落回了原处。

那件事他没提,八成是想算总账。

但庄静音并不惧怕注定会发生的事。

决定逃走那天,她就知道逃不走,知道逃不走才逃。毕竟斯珩这人的掌控欲几近变态,这掌控欲跟情感并没什么必然的联系,就算养个巴掌大的王八他也不乐意它逃走。

这事看似矛盾,其实简单。

庄静音的性格或许柔和,或许顺服,但不算真正意义上的软弱。她的家教不会允许她一直当狗,当斯珩情绪的容器,未来大概率还要做承载对方欲望的发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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