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桐秋瞥了他一眼，愤愤转头，努力忽视背后闻徵的闷笑声。

上了车打开定位，两个人才发现，孟青槐发来的拍摄地竟然是雁回山。

一些久远的不远触碰的记忆叫嚣着冲破束缚，陆桐秋抿着唇，看着屏幕上显示的目的地出神，无意间，却感觉到手上多了些重量。

几乎是他伸手，她就已经条件发射般地和他十指相扣。她抬头，望进他柔和的眼里。

“我在。”

从海城去江源的路只有一条，两个人都再熟悉不过，车沿着盘山公路缓慢向上，能感受到周围的风都开始沾染上了些潮湿的寒冷。

摄影师和工作室的人在山顶等着陆桐秋，闻徵的车停在了离他们不远不近的位置。看着陆桐秋缓缓从雾中走来，小满笑着问：“是有人送你来的吗？要等你收工？”

陆桐秋回身看了看，发现只能看见一个依稀的黑色的车身的影子。但仅仅只是知道那个人在那处等着，她却就能感到切实的安心。

“是啊。”她低头，一双桃花眼因为笑意微微扬起，在寒冷的秋夜里仿若一眼见春暖，“是我爱人。”

小满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难掩艳羡：“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幸运。”

陆桐秋换上衣服出来的时候，这句感叹小满又结结实实再发出了一遍。

他们千挑万选之后，最终定下来的是一套和梧桐叶颜色相仿的长裙，下摆薄薄的纱被轻薄的雾打湿，带着柔和的古典韵味，和一头绸缎般的长发相得益彰。

屏风上是坠着宝石的松鹤图，在陆桐秋的面前缓缓展开，她背对着众人，越过众人却能看见，山下是她已然有些陌生了的家，小时候的回忆很快沿着雾气爬上她的身体。众人抬着屏风靠近她，小满笑着似乎在说些什么。她回过头，看到了背后在远处等着的闻徵的身影。

此刻的场景仿佛所有的时空都在这个点上聚集，她身边空无一人，只有那扇曾经在闻徵书房见过的一模一样的屏风。她伸手，靠近自己唯一熟悉的那样东西。

现场的所有人就在顷刻间进入了状态，摄影师半蹲着，在陆桐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定格下了无数画面。

照片里的人触碰着多年封存未曾示人的屏风，动作小心，但眼神间却格外的熟悉。一身相近的颜色，仿佛穿过了层层时光，最终才能见面。

近在咫尺，却仿佛又隔着千山万水。

摄影师忍不住地发出赞叹，没有想到他们曾经规划的一整个下午的拍摄竟然完成得如此顺利。陆桐秋和那扇屏风似乎早就见过一般，行动间没有丝毫的陌生。在天色即将擦黑的时候，他朝陆桐秋挥了挥手，示意拍摄结束。

在大家忙着收东西的时候，小满跑过来递给了陆桐秋一张拍立得。

“送给你的礼物，一会儿再看！”她把相纸放进陆桐秋的衣服口袋里，“天黑了，你家里人该等急了。”

陆桐秋沿着来时的路缓缓向下，在不远处就看见了走近等待着的闻徵。“又让你等了。”她拢着外套，隔着几步的距离就已经出声。闻徵听到声音转过头来，伸出手。

等待她仿佛是他这些天已然养成的习惯，在所有她回过头来的时刻，他从未缺席。

陆桐秋自然地靠进他的臂弯里，抬头细细碎碎地和他分享刚才拍摄的过程。而闻徵则是低着头看着她，耐心地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柔和的给着回应。

“车呢？”陆桐秋张望着。

闻徵脱下外套给她披上：“在旁边的露营场边，那边停车方便些，我们往那儿走。”

陆桐秋不疑有他，跟着闻徵一路朝那走去。

山下已经亮起玩家灯火，点点状态若星辰，陆桐秋抬头看着天：“今天倒是看不见什么星星呢。”

从早晨开始就一直有雾，现在到了夜间也不甚明亮，总觉得天空阴沉，有种山雨欲来的昭示。

“我去取车，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闻徵拍拍她的肩膀。

陆桐秋点头，看着山下的灯火发呆。今天山上几乎没什么游客，十分寂静，陆桐秋随意地在原地踱步，却看见落叶上落下的点点白色。

她抬头，看见刚才还阴沉着的天空此刻纷纷扬扬开始飘起了雪，在她的惊讶间，雪越来越大，天地间茫茫然一片，像是隔绝了山下的世界。

她听到身后车的声响，兴奋地回过头来：“闻徵，下雪了！”

正转身，她却突然愣在原地。

鹅毛般的大雪落下，一片片坠落在矮身下车的人肩头。闻徵正对着她站着，笑意里的温柔触及眼底。在他的身后，是骤然间绽放的盛大烟火。

全程都仿佛被拢在了烟火下，一片璀璨的光芒向空中飞速升高，在最高处缓缓停顿，最终轰然炸开，照亮了整片雪夜。猛然散开间，金色的光点如同瀑布般流散，陆桐秋仰着头，仿佛时间凝固，在一片寂静中，世界只剩下她和眼前的人。

闻徵拉着她的手，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恍若今夜缺席了星辰。在她的注视里，他笑意盈盈。

“陆桐秋，生日快乐。”

那是今冬的第一场雪。

陆桐秋的口袋里缓缓已经出现了的拍立得画面，是她在拍摄的间隙歪着头，看向身后闻徵的眺望眼神。又像少年间青涩的爱慕，也似他似乎从来都在她生命里般的宿命的认真。

这样的视线终于不再落空。

我曾视君如明月，可明月亦落我枕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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