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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春花灿烂(21)

作者:却佛 阅读记录


岑树点头。

出租车往前开,明灿一刻都没在门口停留,立刻转身进了店里,带上门,动作迅速地爬上了二楼,把文件袋放在了枕头下的被褥里,顺着窗户往楼下看一眼,那辆出租车正好停在了民宿门口。

民宿里面。

谢彪已经和岑正英迂回了好一阵,他自从知道这人身份以后,立刻给岑树发了微信,一直没回,正打算给他打个电话,就看见他从外面进来了,“阿树!叔叔正找你呢。”

岑树看向正在靠椅上半躺着的岑正英,“找我做什么?”

岑正英站起来,打个哈欠,“还能做什么,当然是看房间啊。”他摸了摸下巴,眼神玩味,“怎么?你房间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不让看?”

岑树什么都没说。

直接往楼梯的方向走。

岑正英跟上去。

满意说:“这才是听话嘛。”

房间里一尘不染,没有任何人居住过的痕迹,岑正英进了门,一点没有进别人房间的自觉,直接一屁股就坐在了床上,动了几下,又仰头倒了下去,“这床垫不错,你小子还挺会享受。”

岑树不说话。

只倚着门站在了门口。

岑正英把房间的每一个地方都翻了一圈,连床垫下都没有放过,衣柜角落的书被他全部一本一本的翻过以后扔在地上,包括书桌上的一摞画册也是,翻过以后随意往地上一丢。

房间已是一片狼藉,而岑树全程一句劝阻的话都没有说过,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反而让岑正英更觉得不对劲,他肯定是提前转移了地方,“你把遗嘱放哪里了,学校?”

岑树:“如果你认为的话,也可以去找,我不介意。”

岑正英厉声道:“你以为我不敢?”

岑树:“你当然敢。”他嘴角一勾,生出几分讽刺的笑,“除了杀人,还有什么事情你不敢做的。”

岑正英笑起来,“你知道就好。”

他冷笑一声,对着玄关的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发型才夹着包出门,到门口,停下回头,“你和你妈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的装,我呸,还不都是为了钱,以为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

回应他的是的一道关门声。

岑树转身。

把被扔到地上的画册一本一本的捡起来放回原处。

他缓步走到窗边,同时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燃。

吞吐之间。

白色烟雾升了又落。

他看见岑正英上车离开。

紧接着一个女人从店里走了出来。

太阳很好,明灿撑了个懒腰,正好抬头,看见不远处的三楼窗户旁边似乎是站了一个人,仔细多看两眼,她笑着扬起手臂大力的挥了挥。

岑树霎时顿住。

半晌。

他跟着缓缓扬起了手臂。

明灿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挂了电话后她迅速洗漱完从衣柜里找了身黑色的衣服穿上,文件袋从被褥下拿出来装进包里,刚到楼下,发现门口已经停了一辆出租车。

身形看着愈发清瘦的少年站在车的后门,他应该是有很久没睡了,眼周泛红,眸子的疲倦重过了那墨色,下巴生出胡渣,穿了不知道几天的白衣黑裤沾了厚重的一层灰,身上分不清是烟还是线香燃烧过的气味。

“抱歉这么早吵醒你。”

他的声音明显拖着疲惫,明灿听着有些心疼,瞬间有种想要上去抱一下他的冲动,但还是保持住了理智,只问:“你爸在那里吗?”

见他摇头。

她继续,“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十多分钟。

车停在殡仪馆大门。

岑树带着明灿去了灵堂门口,而他转身进了旁边的一道门,他昨天已经提前和工作人员预约了今早的火化时间,在八点半,只需要提前二十分钟登记一下,提交相对应的材料就可以了。

明灿在门外等了他一会没见人出来,犹豫一会进去了,她站在黑白遗像前看了一会,用蜡烛点了一炷香,弯腰鞠了几个躬后把香插进了香炉里,想了想,她双手作揖,闭上眼轻声念道:“求您保佑阿树。”

睁开眼。

她发现岑树不知何时站在了旁边,也点燃了一炷香,拜了拜,插进炉灰里。

“你刚才在念什么?”

明灿若无其事说:“没什么。”

边上还有人要来烧香,于是她们一齐退到门边站着,岑建栋招呼完了前来吊唁的亲友,终于得了闲过来,看见岑树旁边站了个年轻女人,疑惑问:“阿树,这位是?”

岑树淡淡说:“朋友。”

岑建栋突然想到昨天岑树接打了好几个电话,听声音似乎也是个女人,笑说:“昨天和阿树联系的是你吧。”

明灿点头,“正好我有朋友在医院工作,就帮忙打听了一下。”

岑建栋感激说:“这件事真是多谢您了。”

“这些天阿树也帮了我不少,现在是特殊情况,能给他分担一点是我应该做的,”明灿说,“我看您这应该也是好久没休息了,还是要多注意一下身体,逝者已逝,活着的人也得继续好好生活。”

岑建栋感慨说:“您说的对,我这也是看阿树这孩子太难了,能帮着一点是一点。”

又站了一会。

工作人员过来通知可以火化了。

按照殡仪馆的规矩,在遗体推进火化炉之前,可以允许一两个亲属进去作最后的道别,岑建栋跟着一起进去,岑树却在门口停了下来。

明灿走近,“你不进去吗?”

岑树摇头。

明灿很能理解他此刻的感受,当年她姥姥去世,她也是这样站在门口不敢进去,不是因为害怕,她只是无法接受一个朝思暮念的人就这么从她的眼前消失,到最后化为一捧灰烬。

岑建栋没一会出来。

他显然是才哭过,苍老的脸上满是泪痕。

明灿这些年亲历过几场死亡,她最是看不得这样的场景,眼眶跟着红了,缓声说了一句节哀。

等待漫长。

门终于再次打开。

岑树这才进去,他亲手将那还没完全烧尽的骨头敲碎,再将它们全部装进了一早准备的金丝红木盒里,封存好,抱在胸前出了门。

明灿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出来,许多昔日的记忆一瞬间涌上来,那些重合的画面,再也不会相见的一张张面孔,想到这里眼角的泪不受控制地溢出来,划过她的脸颊。

岑树停在她面前,用满含悲痛的眸子轻轻扫过她的脸,开口却依旧是平静的,“我爷爷去世了,你哭什么?”

明灿伸手抹了下眼睛,“风大。”

墓地是很久之前就选好的。

位置离这不远。

前来吊唁的人有部分已经提前回去了,只留下了十来个人,她们坐的是不知道哪个亲戚开的车,岑建栋在副驾驶,明灿和岑树一起坐在后排,骨灰盒就抱在他手里。

不过几分钟便到了。

一行人下了车。

岑建栋在前面带路,“就在进门不远,旁边是阿树他奶奶的墓,他奶奶去世的早,估计他都没有什么印象了。”

岑树的确不记得,他对于幼时的记忆很混乱,完整的记忆是从他跟着岑光和生活才开始的。

到了墓前,按照习俗下葬,来的人依次上前烧香祭拜,最后不知是谁点燃了一架鞭炮,伴随着鞭炮声噼里啪啦,眼前的一切瞬间被白烟笼罩住。

烟雾散尽是一块墓碑。

这一生。

就算是结束了。

停留片刻。

一行人往回走。

明灿望着这密密麻麻的跟建筑一样的墓碑,突然开了口,声音很轻很缓,“我第一次去墓地是我妈去世的时候,那时候我很小,对死亡这件事没有什么概念,说来好笑,那个时候我看着她墓前摆满了各种鲜花和果盘,竟然会觉得很羡慕。”

“等我懂的时候我已经上五年级了,我爸那一年再婚了,有了新的家庭,他从那时开始不回来过年,我才意识到我原来我真的没有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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