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海的表情立刻就变得有些微妙。

夏睿言看着倒没什么大反应，神色如常地跟解夕朝打招呼：“夕朝。”

然后看着云盼笑了笑：“这是要拐我们家盼盼去哪儿啊？”

云盼不说话。

刚刚吃饭的时候，解夕朝就注意到了云盼的表情。

他和季彦之前就猜测过这两人的关系不会太好，眼下验证了猜测倒也不会意外。只是夏睿言这种语气他听多少次都有些受不了的反感。

于是他直接道：“作曲室。”

夏睿言刚从那儿出来。

“2号空着，其他都满了。”他懒洋洋地道。

解夕朝说：“谢谢。”

语气疏离又礼貌，挑不出错。

说完这句话，他就跟云盼说：“走吧。”

云盼蓦然从呆滞中回过神，小跑着跟上了他。

他能感觉到身后的视线停留在他的背上，他不敢回头，抿紧了唇，加快了脚步，走到了解夕朝的身旁。

他们的身后，夏睿言收回目光。

他若有所思：“作曲室都带着去，关系这么好啊。”

姜文海停顿了两秒。

他刚刚也在走神，却不是想云盼的事。

夏睿言看了他一眼，他才回过神，道：“盼盼性格软，招人喜欢。”

夏睿言轻嗤。

软？分明是蠢。

他没有再对这件事多发表什么评论，事实上，他也并没有把云盼到底在做什么放在心上。他只是道：“文海，这一次谢谢你了。报酬之后我会打到你账上，走的我自己的账，你放心。”

姜文海扯了扯嘴角。

只是，听到夏睿言说到报酬的时候，他还是吐出了一口气。

他说：“没什么，小事。”

相较于刚刚，脸色却是缓和了不少。

“你放心。”夏睿言顿了顿，“虽然《超级新秀》出道名额有限，但是公司那边我帮你打听过，明年就预备推一个新团，你的机会很大。”

“出道了。”他语重心长，“挣钱的机会就多了。你家里那边也好交代。”

如果这是姜文海进文耀的第一年，听到这句话，他还会激动那么两秒。现在，他的心里只剩下麻木。

他说：“好的言哥，谢谢言哥。”

夏睿言满意地“嗯”了一声，跟着他一起下了楼。

-

另一边，解夕朝走到2作曲室门前，刷了一下他的ID卡。

“滴”的一声，门锁识别出他的身份，自动开了。云盼跟在他身后走进去，门在他身后又重新锁上，他吓了一跳，缓过来了才有些新奇地打量四周。

他第一次来作曲室。

“作曲室跟普通练习室不一样。”解夕朝道，“所以节目组作了保密设置。”

“这里一共有五间，位置比较少。我们今天算运气好。”

其实《超级新秀》有才华的人远比观众想象得多。至少解夕朝就遇到过几个有些眼生的练习生。只是出道这种东西需要实力也需要运气。

除此之外更残忍的，观众缘这个东西就已经足够玄学。

云盼点头：“好。”

他也不太会来，但是解夕朝说幸运，那他也感同身受，觉得幸运了起来。

然后他听到解夕朝问：“问你个事。”

云盼：？

“我打过报告了啊。”解夕朝笑了笑。

云盼愣了几秒。

然后他想起来对方练习室说过的话。

解夕朝说，“下次我尽量铺垫一下”再问他敏感问题。

他眼眶突然有些酸涩。

不可以。

他对自己说。

云盼你已经长大了，是大人了。不可以再这样随随便便掉眼泪了。这样想着，他努力了半分钟，硬生生把眼眶里的眼泪憋回去，然后才小声道：

“哥哥你问吧。”

解夕朝就问了：“不喜欢夏睿言？”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往笔电上插了个U盘。

他所有的demo都作了备份，这样就不用把自己的电脑带来带去。

云盼一僵。

片刻后，他道：“……不喜欢。”

解夕朝看了他一眼。

云盼抿了抿唇：“哥哥你也不要跟他多来往。”

解夕朝说：“我确实也不喜欢他。”

他顿了顿，想问为什么，却听云盼岔开了话题：“哥哥你电脑开好了。”

于是解夕朝的话就咽了回去。

云盼的脸上是一种很复杂的神情。

他平日里看上去一向是单纯而天真的，只有这个时刻从什么都不懂的小孩看上去升级成了孤独的少年，脸上混杂着冷漠和挣扎。

解夕朝沉默了两秒，还是收回了目光。

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

练习室里，云盼把童年时噩梦般的回忆都对他尽数吐露，这会儿却逃避了话题。看上去是真的不想说。

他不想说，他也不会逼他。

反正……

他算了一下。

距离决赛还有一段时间。

至少这段时间，他们应该还都会呆在一起。

想到这，他也不再纠结，道：“听一下吧，我刚刚大概在脑子里选了几个demo，想听听你的意见。”

他点出隐藏文件夹，从里面拖出了几个文件。

*

解夕朝的桌面和文件排布都是典型的理科生风格。

即，严谨得严丝合缝的分布，按照日期内容整齐排列的文件，命名格式完全统一，看上去清爽而一目了然，跟他本人日常的穿衣风格很像。

他一共选了六首demo。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云盼就瞪大了眼睛。

而等到解夕朝依次给他听完，云盼感觉自己已经要灵魂出窍了。

如果季彦在这里，看到云盼的眼神，就一定会把他引为知音，再一拍手：“对，就是这种反应！再来点！”这种见鬼一样的……

或者说，见神一样的反应。

云盼觉得解夕朝或许真的是天上掉下来的神仙。

六首demo，四个风格。

两首带melody rap的普通流行，一首民谣，一首乐队风，还有两首很传统的男团曲。

而这只是云盼粗听一遍的大概分类。

这几个demo的成熟程度高到，其实他很难真的精准地把它们分类到某一类音乐风格里去，硬要说的话，它们全都很“解夕朝”。

是的。

直到现在，听完这些demo，云盼才终于意识到，解夕朝本身就是一种风格。

初舞台的《世界》现在还一直是《超级新秀》播放率最高的舞台。最开始，它并不是最高的，但是渐渐地，它后来居上。

等到节目组回过神，它已经高居榜首。

而它的受众却不仅仅是粉丝。

在这个舞台的弹幕中，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评论。

“这歌也太耐听了，这是什么节目？”

“这是哪个新生代歌手吗？这个风格我太喜欢了，有没有单独的音源啊？”

“啊啊啊这小哥哥有没有巡演之类的，想去！”

相较于部分视频里经常会出现的“路人，我觉得XXX”这类可以角逐一下奥斯卡影帝影后的评论，这些真路人的评论虽然透着一股稚拙，但的确反应了一件事：

这个舞台是出圈了的。

而——

云盼想。

如果这些demo公开发布，这些误会想必会更深。

从世界到现在躺在解夕朝电脑里的这几首歌，他们就像是被一条名为“解夕朝”的红线贯穿始终，风格不同却又浑然天成，精神内核都回归于解夕朝这个人本身。

抛去爱豆的身份，他早就是一个合格而成熟的制作人和作家。

云盼发呆的时间太长，解夕朝敲了敲桌子。

他这才回神。

他由衷地说：“……都很好听，哥。”

“我觉得哪首都可以。”

“不行。”解夕朝很无赖地说，“叫你来就是让你帮忙选的，必须选一个。”

云盼：“……”

好幼稚。

他想了想，小声道：“我，我比较喜欢第三首。”